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一纸书笺总关情,携手一生情重。
李清照和赵明诚就是如此,李清照初见赵明诚时,是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女儿态。而才子佳人婚后,两人在老家青州生活,生活怡然,两人共同收藏金石字画,喝茶赌书,共同度过十年幸福岁月。“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吏,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也。”这是李清照在《金石录》里所记,后来国事倾覆,明诚被迫离家在外,两人便鸿雁传书,遥寄相思意。在古代社会,还有林语堂先生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芸娘和沈复。他俩婚后闲居在爱莲亭,抛开尘俗中柴米油盐和人情世故中的琐碎,在老树荫绿下,听流水潺潺,一起品诗、饮酒、赏花、听风,练字,对诗,设瓜摆果,焚香拜织女星。自以为人间之乐,无过于此矣,在短暂的数年执手后,芸娘远逝;沈复在素纸下用笔墨回忆着他和妻子的美好生活,有了后来的《浮生六记》。
世间所有的相遇与其说是偶然相会,倒不如说是久别重逢。在人海中远远相望一眼,便相约一生。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这是民国最美情诗中的文字,活泼灵动地写出了这最美情诗的作者朱生豪心里的宋清如。之江大学,朱生豪第一次遇见宋清如,一个同他一样热爱着莎士比亚的女子,内向腼腆的朱生豪为宋清如写情书,后来才子佳人也成了柴火夫妻;他译莎、她做饭,她是他的第一读者,他对她,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宋清如在他的眼里是孩子,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说,wǒ men都是这世界多余的人,但至少wǒ men对于彼此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哪怕在临去的时候,朱生豪说了声:“清如,我要去了”,估计那时,他的心境里应该是俩人雨里做梦的情景吧,就像他说的“要是wǒ men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那意境是如何不同,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那也是何等有味”,哪怕是口角,也想就这样吵一生才好;哪怕是第二天醒来,也觉得甚是爱你。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写不尽他对清如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至永劫的思念。
民国这个古典奢华、思想自由的年代,道不尽的是缱绻风流和才子佳话。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柏驹与潘素夫妻亦师亦友,是对婚姻是彼此的成全最好的诠释。“几十年来,时无冬夏,处无南北,总是手不离笔,案不空纸,不知疲倦,终日沉浸在写生创作之中。”潘素弹得一手好琵琶,终其一生民国才子张伯驹教潘素写字,画画,张伯驹、潘素夫妻,更难得的是,她肯学。亦遇上了一个肯教肯懂她的好人。她的画受到张大千的称赞,并多次被中央领导人作为国礼送给其他国家的国家元首。伯驹和夫人潘素在解放后,陆续将它们捐赠给了国家,成了故宫等国内多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她已然是现代首屈一指的青绿山水画家。对此,张伯驹说:“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则是予所愿也!今还珠于民,乃终吾夙愿!”
而在跌宕起伏的革命年代,岁月在周恩来和邓颖超眼里仿佛静好如初。在周恩来出差工作时,夫妻俩保持着书信通信,在日常生活中,却也聊出意味。“超,昨天你们走后,朦胧睡去,醒来近黄昏。晚饭以稀饭配火腿充饥,饭后读唐诗数首,食柑子一个。十时就寝,服安眠药两包。天气虽热,尚得静心。望你珍摄,吻你万千。”在邓颖超看过周恩来之后,周这样写道。字里行间,就像是一个汇报生活的孩子,“白药已搽了么?是否还分一点留用?我拟明晚去看乃如兄并送药给他,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邓颖超这样回道。望你珍摄,吻你万千,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信纸太短,而我想对你说的太多太多。工作繁忙的周恩来深夜打电话叫邓颖超来楼下一起看雪,只因颖超喜欢;邓颖超对周恩来,关心满怀。“觉要多睡,酒要少喝,澡要常洗,这是我关心惦记的,回来要检查哩!”
不论在哪个年代,哪段历史,情感的力量,能够支撑两个人携手同行,纸短情长,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神仙同度。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一生成全,换来一生懂得与珍惜。现代社会节奏很快,车马发达,生活速度和质量远超于过去,然而,情意却淡了,真心却少了,人们面临着信任危机,也不再鸿雁传书,红豆相思,更多地是在刷屏,抖音,游戏的洪流中流窜,仿佛现实之中的情意,还及不上屏幕里的虚无的情节和假象,纸短情长的生活,离你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