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夜幕拉上,闷热了一个大白天,到晚上添了些凉意。这是农村人歇闲的最好时候。在院子里撒些水,在大门口铺张凉席或坐一矮凳,手摇大蒲葵扇,仿佛能摇去一天的疲惫。而这已经是画意了,只留在记忆里。
蝉,也就在这时开始了一项庄严的活动。它们仿佛接到了神谕,必须去参加一场天籁之声的音乐经典盛会。而路途中必有艰险。这是对生命的考验。
黑夜给他们掩护,他们从地底下做好了历险的准备。不知谁一声令下,就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他们好像三千越甲,又好像秦王的虎狼之师,他们悄悄出来,马上选择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匆匆往上爬。他们心里很清楚,速度是胜败的关键,他们或蛰伏隐蔽,或快速奔跑。因为他们的敌人就在附近,在窥伺着他们,一旦被逮住,就有被下油锅的可能。
他们的敌人都是些消夏的闲人。或老或少,听说城市里的不少闲人也加入了这队伍。这队伍真的是很壮大。我家前面是一个荒园子,棘草丛生,满园子都是杨树。一到天黑,手电的光如同探照灯交叉摇曳,上下乱照,逮爬叉的人大都不高声语。就连小孩子逮着爬叉的惊呼也压抑着,怕招来别人抢自己的地盘。他们一般是不交流的,只是试探地问"逮几个了?""这有吗?"答的多是说"还没逮着一个呢!""找了老半天,没一个".答得时候都是捂紧自己的袋子,怕被别人瞧出来破绽。其实黑夜已经给人说谎的机会了。嘿嘿!人本善良啊。
没有被逮去的爬叉是幸运的,他们一路高升,去迎接黎明。他们要在天亮之前完成一次蜕变。他们要脱去那身厚厚的铠甲,换上一身羽纱。这次脱变也许是人生的转折点吧。他们将要告别那段黑暗的时代,他们将要享受清风雨露的滋润,沐浴阳光的爱抚,他们可以醉酒当歌,他们可以酣畅地表达自己的心声,因为他们是成功者。历经沙场的惊心动魄已经软化为富贵荣华的醉歌。其实,他们还是有危险的。无聊的少年,会拿一支长竹竿,在竹竿头上粘上一块粘面筋。小心地瞅准得意鸣叫的蝉,迅捷地一触蝉的翅膀,禅就会被粘住。被粘住的蝉不再得意的唱了,接下来的叫声简直听不下去,那是一种撕心裂肺地挣扎,一种意外的惊恐,一种被俘的羞辱,一种成功之后的失败的无奈。即便没有无良少年的这偷袭,上天也给它安排了这种结局的。所谓"螳螂捕蝉"既是。人生不可谓不凶险。人生长河中,处处有暗礁林立,蝉们不知道参悟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