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广阔
打电话给母亲,很多次母亲不是在左邻右舍家里串门,就是左邻右舍在wǒ men家串门。每当这个时候,接电话的母亲笑声都很爽朗,隔着千里之外,也能听出来她的心情很舒畅,很愉快。这时候,我的心里自然也是舒畅、愉快的。
自从我和妹妹、弟弟先后成家立业,父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现在家里的地也少了,父母年纪也大了,就有了大把的时间不知道如何打发。吃穿不愁,但是没有子女陪伴在身边的孤独和寂寞,却无法排解。
我和妹妹、弟弟,都曾经把父母接到wǒ men所在的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父母来说,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城市的生活,不会乘坐电梯,每次下楼都战战兢兢;整个小区也没有认识的人,整天只能闷在家里;菜市场的什么东西都觉得太贵,结果就是最长待了不过一个月,最短待了一星期就嚷嚷着要回去。
回到老家的父母,如鱼得水。尤其是母亲,除了忙活两人的一天三顿饭,大多数时间不是在串门,就是接待来我家串门的邻居、亲戚。
母亲经常去的是我的堂三婶家、大奶奶家,还有小奶奶家。堂三婶的女儿已经在城里结婚,平时很少回来,儿子还在北京读研究生,只有寒暑假会回家。三叔和三婶虽然刚刚五十出头,但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
大奶奶一儿一女,和我家隔着一条马路。女儿虽然就嫁到了前面的村里,距离wǒ men村才一里多路,但是因为开办着一家乡村幼儿园,平时忙得很,难得回家一趟。儿子几年前就全家在县城买了房子,搬到了县城里,也是偶尔才回来。
小奶奶前几年一直在城里帮着儿子带孩子,后来孩子上了寄宿制学校,她在儿子家闲得难受,很快也就回来了。
母亲有时候去他们几家串门,有时候是他们来我家串门,找母亲聊天。当然每次聚在一起的人都不固定,比如还有四奶奶,喜欢到三婶家串门,但很少来我家,他们有时候就会在三婶家碰到一起。
我某年回家,曾经围观过一次他们的串门聊天。他们聊的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或者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今年雨水多,庄稼要丰收了;花生米又涨价了,家里存的花生米要尽快去卖掉;谁家的儿子在村里盖好了娶亲的房子,结果女方非要在城里买房,父母可愁死了;谁家的闺女出嫁,彩礼少一分钱都不过门……
这些消息未必真实,也未必准确,但是真实不真实,准确不准确,又有谁会在乎呢?他们需要的就是聊天的过程,而不是结果,串门聊天,就是母亲和三婶、大奶奶们的一剂良药,这剂良药可以缓解他们对远方子女的思念,可以帮助他们排遣内心的孤独与寂寞,也成了他们的一种精神寄托。
而在我看来,这种聊天,既是乡村留守老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也是“空巢老人”的一种抱团取暖,互相慰藉。当然了,通过这样的聊天,也交流了信息,增进了感情,谁家要是有个什么事情忙不过来,这些平时经常串门聊天的邻居,就会义不容辞地前来帮忙照应。
很多人也许都没有想到,串门,这一农耕文明延续千年的人际交往活动,到了现在,却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给了如我的父母一样的老人,无限的精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