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专门指着量来说的,钱本身的质地越来越不重要,才有一卡走遍天下的局面,因而它对那些不可量化的事物,无能为力。科学、艺术、、文学、品格等等道德文章,在原则上是不可量化的,将它们量化只是guǎn lǐ上的一种需要,或者是市场的一种机制。做这种道德文章的工作,不以钱为目的--动机,也不以钱为结果--终结,更不以钱为评估标准。 钱之为物,至大至小,至刚至柔,介乎有无之间,可谓神矣。 钱与万物,举凡宫室 车马,珍珠玛瑙,汽车洋房,彩电冰箱,莫不涵盖在内,岂非至大无外?然则,钱为代用品,从实物到金银,再至纸币,越来越小,岂非放之弥六合而可藏诸密? 钱乃阳刚之物,欠债还钱,锱铢不让,有法律保障,虽有四舍五入之说,但是钱数一定,犹如气数;然则如有权力,更不用说暴力,没收的没收,充公的充公,钱就乖乖地入了他人的银库,岂非柔顺之极。不过wǒ men看到历史上再强的权力,似乎渐渐地总要在某种程度上被钱所征服,又岂非可做柔能克刚的一个例证? 钱为万有之有,有了它就有了一切;然则钱根本也是无,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何曾一滴(一厘)到九泉?那另一个世界,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滴水不漏,当然一分钱也带不去,货币体制完全不同;更不用说,如今刷卡时代,一卡走遍天下,身无分文,照样富甲天下,钱全在计算机里。计算机是虚拟的世界,那里的钱,也可能是虚拟的,于是乎似有似无,介乎有无之间,刷卡的时代是不是在钱的方面象征着提前进入死亡状态? 我不研究经济,对于货币没有科学的观念,只是觉得它很神,阴阳不测是为神,钱之变化万千,也有一种不可测性,更何况,钱真的也能通神。 我小的时候生长在上海,做生意糊口,钱对他老人家来说,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是传统却他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我的却不是以钱为尚。记得他惟一对我说过的有关钱的话是有一次他的生意比较顺利,说还是做生意来钱快。因为是 惟一,所以我的印象很深,现在似乎又成了至理,可惜我觉悟得太晚了。 我毕业进入社会,那时虽有级别的差距,但总体比较拉平,尤其是强调共产主义思想,不敢计较个人名誉地位,更是耻于谈钱,一直发展到后来愈穷愈好,所谓穷则变,变则富,富则修,总觉得为富一定不仁。 我想,这种对钱的忌讳观念在wǒ men这代人身上,是有点根深蒂固的。 然则一切都在变。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反正是我1980年去美国前后,有一年的元旦社论,题目是恭喜发才,意思是发现人才,当时我就想,大概离说恭喜发财还很遥远,那是我小时候过年时大人们常说的吉祥道贺的话。那也是遥远的过去了;但是这句话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回来了。人言思想的速度快似风云,看来也不尽然,思想常常是落后于现实的。 现实变得太快了,我得好好学习,跟上形势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