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五一”，北京姑娘徐菲在提前一年才订到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举办了婚礼。两周以后，1200多公里之外的武汉，童彤也在半年前订下的酒店完成了结婚仪式。
作为她们共同的大学室友，王一铭先后被灌了两场大酒，并对答应当别人的伴娘这件事“后悔得要哭”。
然而，到了5月底，在河南新乡老家参加完高中好友和表姐的两场婚礼之后，小王真的哭了——“是被雷哭的”。
从国际化大都市北京，到省会城市武汉，再到家乡小城，4场不同的婚宴，她却见识了异常相似的婚礼场景：主持人极尽煽情之能事，新人像木偶般被任意摆布。花艺布置和音乐穿插其中，观众席有“熊孩子”的哭闹和大人的埋头苦吃。其间，“亮瞎眼”的灯光秀和动辄长达3分钟的婚庆公司广告，让人颇感不适。
“不中不西、不土不洋……”原本对婚礼充满美好想象的这个26岁的女生，失望又痛心，以至于拍着桌子向记者声明：“我将来肯定要来点儿不一样的！”
现在已经有很多有创意的婚礼模式：“单车婚礼”“草坪婚礼”“会议婚礼”“长城婚礼”等等。然而，在中国社会工作协会婚庆行业委员会总干事史康宁看来，“时尚和流行也意味着短命”。他对记者说，好的婚礼既要满足个性也要不弃传统。但今日中国，大部分的婚礼“缺乏承诺、感恩的内涵和仪式感”。
结婚是一门多大的生意
民政部数据显示，从2008年至2012年，全国结婚登记的人数每年有1300万对左右。北京市2010年以来每年结婚登记的新人平均为17万对。btv财经频道《数说北京》栏目整理的一组数据显示，88.4%的新人会拍摄婚纱照，49.14%的新人会选择找婚庆公司筹办婚礼，其中又有78.74%的新人会摆婚宴。
2013年全国33亿人次创下的2.6万亿元国内旅游业收入中，新婚旅游的花费为普通旅游的两倍。
“中国人最不怕花钱的地方就是结婚。”史康宁说。中国婚博会官方公布的数据称，4月19日、20日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的“2014春季中国婚博会”，两天总成交额达6.98亿元，在两个月之前的情人节3天展会中，这一数字是8.7亿元。
“在狭义的婚礼消费中，婚宴几乎是最大的支出项。”sunny喜铺婚庆公司产品经理李想介绍说。目前，北京一个四星级酒店一桌酒席的价钱在3000元到4000元，以10桌的规模推算，婚宴的花销为三四万元。其他如鲜花、摄影、化妆师、主持人等婚礼消费，如果全由婚庆公司操办，“中低端水平也要在3万元以上”，这样算下来，一场普通的婚礼开销需要六七万元。
“这个水平算是比较低的。”史康宁说，与动辄来宾几百人，婚宴几十、上百桌的一些地方婚礼相比，北京的市场因为人口优势，基本以量取胜。每年大概有12万场婚礼。
一大批参加工作不久的“85后”“90后”，即将开始他们“互相残杀”的“送红包游戏”。上述北京白领王一铭就是一个例子。小王在5月不仅用掉了年假，送出去的礼金少说也有一个月的工资。
婚礼演进
不只婚庆公司，与婚礼相关的很多行业也在经历着“风水轮流转”的际遇起伏，其背后则是婚礼文化的演变。
2000年初，人们刚刚从物质匮乏时期进入富足阶段，结婚热衷于大操大办，讲究吃喝与用车的豪华，所以婚礼车队生意火爆，烟酒行业跟着沾光，最火的婚礼主持人恨不得“说学逗唱”样样能来。
今天的大城市，年轻人办婚礼更多是在提前订好的酒店入住，很少再有加长林肯开道，一路奔驰、宝马摆阔的兴趣。同时，他们既不愿意被主持人抢风头，也不希望被一些“小时候抱过你”的亲戚在酒足饭饱之后剔着牙点评婚宴是否可口，在结婚这件事情上，他们更愿意掌握主动权。
2002年、2003年的时候，一批上海人从日本学来的一种烛光主题婚礼在业界引起极大关注，随后hello kitty主题、海洋主题、飞行主题等层出不穷。如今，主题婚礼已渐有成为主流之势。
婚礼简约主义的潮流也在悄然兴起。婚宴不再成为“敛财”“灌酒”的借口，一些年轻人之间用“礼金抵用券”（比如红包内置“用此券可免费参加××婚礼”的纸条）来化解“红色炸弹”（婚礼邀请函）的威力。
从社会舆论到政府引导，人们摈弃铺张浪费，主张理性与环保，而在这样的市场需求之下，花艺、布艺设计公司更多地考虑产品的可回收利用性。
与此同时，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回归开始成为婚庆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比如专门做中式婚礼的婚庆公司备受推崇，并带动了相关培训行业的火爆。
更加符合当代价值观的婚礼仪式的出现，一方面得益于文明的开化，另一方面则与从业人员整体水平的提升有关。10年前，婚庆行业委员会调查显示，从业人员中本科生的比例不超过3%，而如今海归的硕士、博士大有人在。
办一场怎样的婚礼
“三五挚友亲人，没有礼金红包，没有喧嚣冗杂，没有形式铺张，甚至不需要华服浓妆。仅仅一个精致的party，接受来自最爱自己的人们的真心祝福……”这是一位网友对理想婚礼的要求。
国外热点旅游城市也向不断壮大的中国新人队伍伸出橄榄枝。比如，每年有两万对来自中国的新人在日本冲绳拍婚纱照，其中70%来自台湾地区、20%来自香港地区，不足10%的来自中国内地。因此，冲绳政府已经采取不少行动，扩大中国内地市场。
手头紧一时拿不出闲钱来怎么办？银行早就为你考虑到了——“个人信用贷款”，贷款可以用于跟结婚有关的所有花销，包括旅游、装修、美容、购置钻石珠宝、婚纱摄影等等。
当然，更加经济实惠的婚礼，一辆自行车或者一块草坪就可以搞定。今年6月1日，济南市天桥区青年于朋和赵越用500元钱完成了他们的“单车婚礼”。5月28日，潍坊市8对新人举行了草坪集体婚礼。哈尔滨工业大学的18对新人则成为“校训石下的最美约定——第二届博士生集体婚礼”的主角……这种模式还见于太原、重庆、洛阳等地，大有蔚然成风之势。
浑身上下挂满金子、成箱成箱的钞票铺满屋子那种奢华的婚礼越来越少有人钟情了，从民间到政府都不受欢迎，如果愿意多花点心思，可以借鉴江舟、李媛媛的“模联婚礼”——北京大学模拟联合国协会为这两位模拟联合国大会前成员的婚礼专门筹建了组委会，招募了会务长、秘书总监、学术总监、技术总监等等，以模拟联合国活动规则流程为蓝本，做席位分配、决议草案起草、颁布等工作，所有的嘉宾忙得不亦乐乎。
出奇、出新没有什么不对，但有文化学者说了：“婚礼不是舞台剧，不是小品，一定不要失去体会那种仪式感的机会。”所以，办一场行三拜九叩大礼的中国传统婚礼，保证永不过时。
怎样结婚，今天中国年轻人的选择前所未有地多，孰优孰劣，旁人的评价并不算数。两种感慨大概最能说明问题，一种是“可惜婚礼只有一次”，另一种是“幸好婚礼只有一次”！
（文中王一铭、徐菲、童彤为化名）
（梁有才摘自《瞭望东方周刊》2014年第26期，喻 梁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