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那年我大学毕业,在家乡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镇当基层公务员。怀着懵懂的憧憬和初入社会的忐忑,我走进了这个队伍。
乡镇很偏僻,要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达,沿途都是陡峭的高山,汽车就在贴着山脊凿出来的公路上行驶,抬眼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长满了峡谷,可以看见几百米下的谷底。镇子很小,人也不多,住的地方入夜后四周都是漆黑嶙峋的山坳,像影子一般笼罩着。
当时大家都说当公务员很清闲,一杯茶一张报就是一天所有的工作。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几乎什么都干,从大清早烧水打扫卫生到熬夜整理材料;从夏天顶着大太阳沿路捡垃圾到冬天迎着寒风入户调查,这些看似简简单单的数据背后,都是一点一滴的辛苦付出。
工资也不高,经常会在节假日休息时发生紧急状况,需要你立刻赶回岗位上班。每次我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工作,他们都不相信我会这么忙,也不相信我的工资只有这么多。有些时候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也许他们自己也不了解,只是人云亦云罢了。
相比于工作和报酬,更令人担心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出路。作为最底层的公务员,你的出路无非两条,要么埋头苦干,升任乡镇副职,继续留在这里;要么考试,考出去。升职难,难苦熬;考试同样难,难坚持。我遇见的有些人,觉得没希望后,索性就放弃了。每天签到打卡,应付手头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想,每月领着工资就行了。
我也同样地迷茫,觉得在这群山环绕的地方看不到希望。要说苦也不算苦,就是很容易消磨人的斗志,干多干少,工资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自己生性内向,言语木讷,实在是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周围一起工作的tóng shì,有很多都是既热爱基层工作,又处事爽朗果决,自己确实比不上。思来想去,我下定决心去考试。
于是自己工作之余默默看书,留意考试消息,做练习题。有时候自己会和环境格格不入,有时候会多次拒绝别人的聚会邀请,更有时候会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就好像是西方神话里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做着一些白费力气的事情,既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处,也看不到有什么成果。自己也会时常怀疑自己,这些做的对不对。可最后还是觉得,总得努力做些什么。
25岁那年,我走出了乡镇,来到县里。相比乡镇,不用一个人做十几项工作,一个人只需要做好一项工作,工作更细致;不用和老百姓打交道,环境更单纯。我发现自己在新岗位上处理事情更加得心应手了。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离不开我在乡镇那几年所受的磨砺,就像是一块生铁被反复淬炼,越坚韧锋利,越能有用处。如果我那时也放弃了,那么我现在就会是一块废铁,被丢在角落慢慢生锈腐坏。
26岁那年,我参加了写作班,遇上了一群优秀又精彩的人。那时我在县里工作不久,感到日复一日的工作虽然轻松,但自己好像还是缺了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喜欢写作却从来没试着认真去做过这件事,也许自己可以往这方面试试。
我几乎对于写作的所有概念,都是在这里学习的;有了老师的耐心指导,才能第一次出版合集;有了班长的无私分享,才有了第一次的发表;有了同学的激励,才能第一次征文获奖……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人生的认识,自己的视野,也是在这里变得更加宽阔,更坚定地往前走。
27岁,我有机会参加考试,来到了市里。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工作里,一切又不一样了。自己的要求,自己的思维,自己的见闻,统统又发生了变化,周围又有了许多更优秀更努力的人。能够明显感受到肩上的压力更大,要做的事情更多,遇到的情况也更加复杂。
但是,只要你想一直往前走,就必须面对一个个越来越难的考验。自己就像那条逆水而行的船,拼尽力气也才能让它往前走了一丢丢,但只要一次小小的松懈,就会被浪头打得倒退好几步;更何况别人都在往前走,自己原地踏步就是落后。
有一次和朋友聊天,说起工作以来的变化,大家都很感慨。wǒ men都是乡镇公务员,都曾并肩战斗过,有的选择留在基层,升任乡镇副职后继续将热忱挥洒在守护的土地上;有的走进了县、市的机关,默默在那一张方桌上勤勉耕耘发光发热。wǒ men虽然在不同的岗位上奋斗,但是相同地在积蓄力量拼命生长。
就像扎根在泥土里的种子,它在蓝天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化作一捧春泥,融入了大地。
作者简介
彭杨,女,苗族,热爱写作的90后湘妹子一枚。作品发表于《国土绿化》《精神文明报》《乌鲁木齐晚报》《巢诗刊》《岷江文艺》《团结报》《黔中早报》等各级报刊杂志,其中《没有人因为你的起点低而同情你》一文收录于已出版散文合集《你的光芒不必隐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