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情形不妙。在我工作的诊所里,头两个钟头就来了13个病人。
在检查台上坐着的是我的下一个病人,一个穿粉红色褶边裙的5岁女孩。她有一头褐黄色头发,微微卷曲,长刚及肩。她的右手浸在一盆消毒溶液内,褐色的大眼睛闪着泪光。
站在她身旁的是个30出头的修长妇人,面貌跟小女孩一样,只不过年纪大一些而且戴着眼镜。她转身对女儿做手势,同时配合动作轻声说:“放心吧。医生在这里。”我发觉她在用手语交谈。
“莎拉耳朵聋,”她母亲告诉我。这孩子6个月大时就失去听觉。我感到一阵悲哀。表面看来,莎拉跟其他小女孩没什么分别。然而,在我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她耳朵里的脆弱细胞却在很久以前被病魔破坏了,只留下寂静的世界。
“我带她上舞蹈课时,她跌了一跤。”
“舞蹈课?”我愕然地问。
“噢,是呀!”那位母亲看见我惊愕的样子,觉得好笑,“莎拉随着音乐的振荡而跳舞。”她看着女儿,用手势问道,“跳舞很有趣,是吗?”莎拉脸上泛起笑容。
我指着她的手,慢慢地告诉她我会替她治好,希望她能以唇读法了解我的话。她抬头看了看正在微笑而令她放心的母亲。莎拉把受伤的手伸给我。手上有许多小擦伤,但没有大碍。
“没问题,”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做了个手势。我告诉她我会把伤口清洗和包扎好。莎拉点点头,卷发也跟着摆动。
在我轻轻地除掉碎砂时,周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冷气机的呼呼声、电话铃的琅琅声、内部传呼系统的嘟嘟声—这些声音我已听了无数遍,且已习以为常。隔壁的房门砰然关上,把我吓了一跳,而莎拉却一直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手—和我的手。
虽然她紧握母亲的手,但也不时松手“说话”,问妈妈是否因她跌倒而生气,又问爸爸今晚会不会给她买冰激凌?
莎拉母亲带着温馨的笑容回答每个问题。“不,我不生气。”她一边说,一边做手势。她们的手舞动着,几乎互相碰到。
我把她的手敷裹,贴好胶布带后,莎拉的眼睛便已不再含泪水,而且似乎还闪着光彩。她试试那只手的动作,显然满意一切还听使唤。然后,她把右手指尖放在嘴上,再轻轻向前弹。
“这表示‘谢谢你’。”莎拉的母亲说。
“不必客气!”我答道。莎拉突然用一只手臂搂住了我,并吻我的脸。接着,她跳到地下,拖着母亲的手摇动,蹦蹦跳跳地穿过走廊离开。
“谢谢你,莎拉。”我一边目送她离去,心里一边这样想。这毕竟会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