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直很忙。忙剥花生种，忙搭西瓜棚，忙薅草，忙收割，忙腌菜，忙喂鸭。四季更迭，她总是在家与田地间不停穿梭。几十年如一日。
这次，我要在乡下多呆几天，好好陪陪母亲。
一个风清月朗的晚上，我拉着母亲去散步。走的是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一路上都有灯。有乡邻们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有路灯。灯火皆通明，人间亦温暖。
抬头看，天空苍茫，几颗零散的星围着一轮银盆似的月。月光温润，倾洒大地。屋顶、树枝、庄稼、草垛、栅栏、地面渐渐晕染了月亮的光辉，笼在浑然天成的水墨画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挽着母亲的手，慢慢地，优哉游哉地走，任天地间的光亮在wǒ men身上流转。
空气中混着花草香和烟火味，有沉甸甸的质感。这是独属于乡村夜晚的味道。人的嗅觉也变得格外灵敏，地里的菜，晒场的谷物，休憩的鸡鸭鹅，溜达的猫狗，都能轻松辨出。
母亲走着，念叨着，这是爱荣家的营养钵，刚播的种，将来准能卖个好价钱。志兵又在烧鱼了，勾得我都想再添碗饭了……此刻，她平和的声音中夹杂着兴奋。母亲熟悉村里的一草一木，在这样的夜晚，她不过是再次用脚步丈量了这幅富足盈余的乡村锦绣图！
我静静地听着，就像从前的夏夜，母亲给wǒ men讲故事一样。那时，她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浮想联翩，心驰阔海高空。现在，母亲依旧能轻易唤起我的想象力。宁静的夜晚，天大地大，多斑斓的画面，都可渲染。
心之所向，素履所往。陪着母亲，我的脚步变得轻盈。因为有我，母亲的臂膀甩得分外有力。微风拂面，顺便捎来树叶“沙沙”的响声。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桥口。
小桥的一端连着田间的小路，那里幽静而芬芳。白天，母亲经过小桥，走到小路上，继而走向田野。小路无数次见证了她匆忙的身影，或挎着竹篮，或背着箩筐，或扛着锄头，或推着板车，从年轻，到衰老。
若能和母亲在月光走一次小路，岂不妙哉。于是，我提议：“走小路吧！挺有趣的。”
“孩子啊，小路坑坑洼洼的，咱们还是继续走大路吧。”母亲的腿脚不好，首先考虑的是安全。
“分开走，回头时，wǒ men再汇合。”我不愿浪费良辰美景。
母亲不乐意分开，也不想我在小路上费力地走。她告诉我，散步就应当放松身体，自在惬意，况且桥西有许多新建的健身设备。知女莫如母，我决定顺从她的意思。
这回，换母亲拉着我散步。她在前面，我在后面。迷人的夜色中，她哼起了歌，身体自由舒展。我也不自禁地跟着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我希望时光慢些，再慢些。让我陪着母亲，一直走下去。
作者简介：
邹娟娟，江苏东台一教书匠。爱读书，喜旅行。写过一些散文、随笔、小说、诗歌，参加征文比赛获过小奖，作品散见报刊、微信平台、网站，在《工人日报》《农民日报》《散文福地》《东台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200多篇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