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广场南角那支二胡咿咿呀呀,传来《草原之夜》的浅唱低呤。朦胧中远远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位“60后”操琴者坐在石阶上,随着曲拍悠悠地摇头晃脑扯着琴弓。他是专注陶醉的,只是他那捣鼓送出的声响让人不敢恭维,超过三流,不到二流。不过受那琴声撩拨,我沉睡已久的音乐游魂却被唤醒了。往远处走着,思绪不断把我拉回与口琴有约的时光。
一支上海产天鹅牌重音口琴,与我相伴40多年,只是近些年她很少爬出抽屉和我见面。她的表皮与我的脸皮一样,共同刻划着岁月的沧桑,不过她的音色没老,一直保持着那份轻快优雅、月夜轻风般的魅力。
下放农村时,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农活总是干不完,而农忙时节,天天都是从东方闪出鱼肚白开始出工,一直忙到太阳老公下地丈来深才收工。夜晚走进知青小屋,葱头大的松油小灯是看不成书的,本来累了一天,所以爱睡会睡的,尽情酣声欢畅呼呼大睡。也有wǒ men这些个另类,各自揣上最爱--口琴、笛子、二胡--廉价乐器,到山坡稻场打磨青春时光。为了减少声音干扰,不言自明,各自为阵,分南北东西自找草垛处背音。
夜深人静,在旷野,口琴吹给谁听呢,是风在听还是月在听呢。原来听得最认真的是自己。很多时候,吹着吹着,猛不丁就忘了自己在哪,一时间激情迸发,会仰着脸望着月亮铆吹。待回过神来,才想起月亮这块大石头没长脑袋。可心里呢,还是巴不得月亮能听见我激越、多少带些缠绵伤感的琴声。心里总是盼望月亮姐姐能理解我的欢来我的愁,顺便手下留情,给我的琴技多打点高分。不是么,月亮和夜风知道,我的琴艺在广阔天地里大有提高。
在把歌曲吹得烂熟的基础上,舌尖就可在琴孔上跳舞了。靠腮帮子用力吹或吸,奏出主旋律,同时舌尖压住或松开琴孔,就可以打出节拍。和声加节拍,嘿,那是很有气势很有味韵的,一支小小口琴,热闹得像二三人在合作演奏。朋友们喜欢听我吹《火车向着韶山跑》,是因为那脆蹦节拍里,似乎能听到火车轮子的哐哐声。在琴艺上,我给自己划过等级,估摸应该是比上不如一流,比下敢超二流,当属一流半++a水准吧。
我怀揣我的这把老琴,在鲁北羊口盐碱滩泡过三年,到黄土高原坪北油区打磨过一年。还兴致昂然地带她诳过内蒙古草原、丽江古城、香格里拉、玉龙雪山、天山天池、九寨沟。在这些南国北疆的诸多地方,她同样总是对着星星月亮习习夜风,或悠悠或激越,开怀放歌。不用说,除了月亮夜风外,那琴曲唯有我张某听得最认真。我也曾经在单位联欢晚会上用她单独顶过节目。
空暇时间,偶然用口琴与钢琴小提琴吉他电子琴合奏,最终我感觉口琴都难与这些个西洋货为伍,难怪口琴总是自己在自己的路,大舞台难见其身影。原来口琴的秉性是静谧可人温软低调的,不事张扬,也有如小家碧玉,不图虚荣,不盲目仰慕大雅之堂,甘愿与阳春白雪保持距离,从属下里巴人之列也在所不惜。口琴是夜的精灵,悠悠琴声激越绵柔,一如月光流水,涟漪荡漾导向无边,抑或她的最高理想,是希望把琴声送到吴刚的桂花酒杯前,然后令嫦娥起舞?
口琴耐得住孤独寂寞,具有清高自信的风骨。口琴当是月夜情人,她的琴声与月光夜风有着不解之缘。口琴之声虽是自导自演,却巧妙地借月光夜风,寄托着千里共婵娟的浪漫情思,这情思饱含着乡情、亲情、恋情、爱情、友情、痴情、钟情、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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