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对拉拉渡的认知与了解,更多的停留在书的字里行间 。“渡船头竖起了一枝小小的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绳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拉拉渡,沈老在《边城》里是这样描写的,《边城》之外,我还品读过不少描写拉拉渡的美文。拉拉渡,老早就承载有我的好奇与向往。
这次去拉拉渡口,不比以往匆匆前往急急离开,我在古渡口边上驻足、停留、凝神了许久。
当我驻足在拉拉渡的古渡口时,隐约的心迹像眼下悠悠的清水江清澈透亮。眼看拉拉渡的乌篷船把从洪安那边过茶峒的人们以及上船下船的脚步与神色,陡然让我萌动一种无以言状的情愫,此时,唤醒了我孩童般的欣喜。要承认,人近花甲之年,人生的阅历渐渐稀释了猎奇的激情,日渐远离美的沮丧,不时撩动期待一种怀旧的欲望,从而产生周游名山大川大江大河的动机。这些年来,我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前去“平沙莽莽黄入天”的戈壁滩,聆听阿凡提的乐曲,骑马在康定草原驰骋,放开嗓子来两句“跑马溜溜的山上”;虔诚
地站在青藏高原的屋脊,体味与太阳最近距离的风情;攀登巍巍西岳名山,体验“华山自古一条路”的艰险;观赏奔腾汹涌的壶口瀑布,印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悠远与磅礴;徜徉在满目沙滩的南海边,聆听大海的咆哮和目睹海洋的辽阔.....有成行的还有没有成行.游山玩水 ,还是需要上升到从眼睛到xīn líng的彻悟,感情厚重的历练和思想净化的洗礼。
拉拉渡,古渡口,老渡船,的确有它的独到与传神。
此时,天空晴朗乍现,给古渡口上的拉拉渡船和平静的河面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边城这边的古渡口结伴走来了一帮衣着光鲜背着画架的中学生,就在渡口边上,她们找好位置,打开画匣子,拿出画笔,不时地凝视着对面的洪安古渡口,古塔、河中的拉拉渡船慢描细画起来,她们都是妙龄的阳光女孩,专注的神态和回头甜蜜的莞尔灿若莲花,着实成为拉拉渡口一道炫目的风景线。我的视野随着她们描下的优美的画面慢慢延伸开来,审美的灵气和怀旧的情愫瞬间得到了回归与升华。
心由境造。古渡口两岸一层层黛绿墨绿,清水江中一脉脉波光流影,人来船往,春绿冬雪,月落日升,演绎成两岸人家熟悉又赏识的情调,它或是悠然的所在,古老的化身、或为清闲的诠释,把恬静的柔软、古朴的本质平实捎来;咫尺间,我貌似搜索到两岸青山的翠鸟啁啾、渡船上富有节奏的拉缆声,传递着古渡口的深沉,书写着拉拉渡船的古朴……
一阵清风从平静的河面上徐徐吹来,我迈开双脚走上拉拉渡老渡船的船头,钻进船舱在离拉渡工最近的位置坐下,他姓廖,两岸过渡的边城人洪安人都敬称叫廖伯,有了一大年纪的廖伯脸上流露着古朴和敦实的表情,让我轻易产生一种敬意崇拜的质感。
关于拉拉渡之前的故事,廖伯用自信的口吻滔滔道来:在他之前,拉拉渡的老渡工叫蒋伯,蒋伯之前,拉拉渡船的拉渡人便是《边城》书里翠翠的爷爷,以拉渡为生,爷孙俩相依为命。蒋伯一辈子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在这古渡口上拉了一辈子的渡船,从壮年一直拉到晚年,直到离开人世间。蒋伯拉渡的时候,当地的文化人曾经编了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拉拉渡你拉他渡不拉不渡越拉越渡,下联:蒋老来我讲他来少讲少来多讲多来。横批:两手拉一家。后来,蒋伯实在拉不动了,他就成了接替蒋伯的拉渡人。
廖伯稳稳地边拉着渡船边不时地仰望天空,嘴角的蠕动不知是惯性使然,还是他不愿过多夸张自己却把嘴边的话题止住了。诚然,我无法辨析廖伯的眼光,清亮还是浑浊,也无法知道廖伯的心里该是如何想的,但能肯定的是,这古渡口,古渡船,廖伯这拉渡老人有如一本让人读不厌的书,却又以静止与动态、情感与执着的交融,把拉拉渡原汁原味的画面,演绎得立体多姿,楚楚动人。
到了洪安渡口,我走下渡船,收存的是感叹。古老的拉拉渡口,古朴的拉拉渡船早已习惯了昼夜的轮回而复始,依然如故地保持一种姿态。品读拉拉渡,未尝不是在阅读边城历史的纸页,折射出时空厚重、文化不朽的跫音。
冬去春来,錾刻在拉拉渡的无字音阶,承载着人间烟火、人间真情的乐章,见证着风起云涌、时代更替的特写。渡来渡往,正如这悠悠的清水江,一圈圈地倒影着翠翠的爷爷、蒋伯、廖伯一辈又一辈拉渡人的背影———拉拉渡,两岸人家一方风情的交织点。
日升月落,拉渡人渐渐老去,不老的方是两岸古镇人家如故的情怀。无论风雪如磐、风风雨雨, 拉拉渡,总以无声有声有意无意地诉说边城不老的故事。
岁月如歌,拉拉渡,边城不老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