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拐杖
母亲有两副拐杖,都曾经伴随过母亲的生活,历经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但最终还是母亲没有熬过拐杖,孤独的走了。
母亲的第一副拐杖是早些年,她的亲家亲自给她做的。山上花椒木做的,有一些碎的小弯度,皱皱巴巴,但手握处十分光滑,依走势生长,倾斜的一截握在手里很舒服,粗细、高低完全是“量体裁衣”。亲家的初衷是让母亲走山路时拄着,减轻疲劳。母亲也很喜欢这个拐杖。母亲说花椒味麻,拄着花椒木拐杖可以预防和治疗腿脚麻木。
可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上了年纪以后,下河洗衣,上山拾柴很累,却不愿意拄着拐杖。她说:“拄着拐杖意味着自己老了,你们看,我现在可以自由的行走,用不着拐杖伺候。”坚强的母亲硬是将拐杖高高的搁在柜子上。
天不遂人意,母亲75岁那年,不幸患上脑梗塞和糖尿病,左侧肢体出现偏瘫。后经积极治疗,出院后左侧肢体力量不如以前,不得已拄拐杖了。多年不用的拐杖成了母亲的帮手,伴随着母亲在家里走来走去。“哒哒、哒哒”声音暴露了母亲的行踪,她怕影响家人的休息,思来想去也很无奈,最后让我找块旧的自行车内胎,把拐杖的底部包起来,自然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声音,母亲心里踏实了。由于母亲勤于锻炼,孩子们细心照顾,一年后,母亲的腿脚有了力量,扔掉拐杖又可以行走自如了。
母亲的拐杖闲置了,倒成了好事。虽然需要药物维持,生活却可以自理,令wǒ men很欣慰。当我把母亲的拐杖擦拭干净准备收好时,母亲风趣的说:“百年之后,这拐杖不用随我一起走,因为那边是没有疾病和痛苦的。”母亲的说法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大概是那一帮老年人在一起聊天时得知的“小道消息”,她却认为是所谓的“大道理”吧,难怪母亲如此看重生死那样的事情。
在母亲78岁的那年,脑梗塞又一次复发,使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刚刚可以自理的母亲被击垮了。经过医院半个月的积极治疗,并没有落下大碍,出院后的母亲再想直立行走比较艰难。我试图给母亲取下封存的拐杖,她只是摇摇头,笑而不答。母亲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不听从使唤,在我和哥哥的搀扶下,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虽然颤颤悠悠,但已经进了一大步。坚持一个月后,母亲自己可以扶着家里的小凳子走路了,wǒ men很高兴。家里的这个小凳子成了母亲的第二副拐杖。母亲扶着小凳子感觉稳当多了,从颤悠悠到可以大胆的行走,这是多么可喜的进步,wǒ men替母亲高兴。
经过数月的锻炼,小凳子与母亲相偎相依,从不离开母亲半步。母亲拄着小凳子在屋里,院子里来回的行走,不仅可以自己吃饭,还可以自己去厕所。小凳子自从成了母亲的拐杖以后,还多了另一个用途,也是母亲的小饭桌。母亲第二次患病后,原本挺拔的脊柱变得有些弯曲,身高减少了许多,借助饭桌吃饭有些困难。母亲坐在椅子上,小凳子又成了母亲唯一的小饭桌了。
母亲走到哪家,小凳子就跟着母亲走到哪家。谁知wǒ men没有觉的小凳子的声音刺耳,母亲倒觉的又一次影响到了wǒ men的生活,就让我找来一些旧的布料或棉线包裹住小凳子的四条腿,减轻走来走去的“哒哒、哒哒”的声音。母亲老了,却处处在为别人着想。
在母亲81岁的那年秋天,母亲意外摔倒,卧床了,第二副拐杖------小凳子也退休了。一年后,母亲走了,wǒ men万分难过。
母亲入殓时,wǒ men听从母亲生前的嘱托,她的两副拐杖都被搁在母亲的床下,没有一个陪在她左右。惟愿母亲如她所说,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