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ǒ men居家的大院门口有几株玉兰树,这些日子渐渐绽放了粉色的慵懒的花朵。我其实不爱大朵的花,任是多么华贵,我都不爱,何况这样子的慵懒的玉兰呢!女人如花,花堪比女人,慵懒用在女人身上,倒不见得不美。如醉酒的贵妃,那倚阑干懒散的一笑——百媚生,于是六宫的粉黛便失了颜色;再如“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的思慕,情到深处,也是美得让人窒息。而这院门口的玉兰,懒的就不美,她看上去不止慵懒而且邋遢,尤其这一种粉色的,像极了团揉皱了、被风吹到树上的卫生纸。若非要拿这样的玉兰花来比喻某一类女子,那也只好比喻成那种总是无精打采的懒于梳洗的婆娘,或是刚刚熬了夜的妇人,让人想到的是张爱玲笔下《色·戒》中的穿了“一口钟”,戴了大粗金链子的发了福的易太太——姑且说刚刚由麻将桌上撤下来的风尘女子吧,带着馊了的脂粉气;也有不臃肿的,随风飘零着的,却像躺在炕上抽鸦片,骨瘦如柴,镯子能推至胳肢窝的中老年的七巧,涣散着目光,飘零着,飘零着,没有一丝生机的纸片人儿……不爱玉兰似乎也不是我自来有之的情愫。年少时读书,什么书我忘了,记得里面有一句:“玉兰花在月光下绽放……”那时并没见过真的玉兰花,只是在书里看过玉兰的美丽图片,像极了雕琢的玉(掺杂了人工刻意的美化成分罢),所以总痴痴地想了开去:玉兰花晶莹玉白,沐着月的清辉,优雅温柔,疏花密叶投影在蜿蜒的矮墙上……远处是谁深夜不思归,犹在芳草萋萋的杨柳岸吹着玉箫,凄凉婉转,幽幽慢慢;近处又是谁深夜仍不寐,兀自空对那一豆灯火,徘徊顾影黯成殇……年少的梦总是浪漫里带着模糊的凄然,舞落了明月的光芒。第一次见识真正的玉兰花是在人民医院里,那时我父亲有些亚健康,住在人民医院的保健科,环境很优雅的一栋小楼,楼外院里长着各种长青的植物,也有爬满青藤的游廊,还有漆面斑驳的篮球架,紧挨着楼跟窗户的,就是两株玉兰树,白花,也是很肥大的样子,还算比较干净。花瓣上有若有若无的绿,然而却显得越发厚重,一点也不像晶莹的玉,倒像是廉价且没有光泽的那种陶瓷碗片,毫无章法地堆砌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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