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余冬毅
想起乌镇,感觉似乎总有一段温润的光阴,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湿气息,于不经意间跌落在吱吱呀呀的摇橹声里。
旅游车驰骋在江南墨绿的春风里,及至水乡乌镇已是傍晚时分,看着西坠的斜阳,心像长了翅膀似的飘然萌动。唐诗宋词里的江南,梦中追寻的江南,该有着怎样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和温婉啊。
登上渡船,不一会儿便到达对岸码头。当脚底碰触着坚硬的青石板路时,乌镇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古朴而沉静,一种褪却繁华,尘埃落尽的安宁在心头萦绕。
那一径绿如翡翠的运河水上,横卧着许多形态各异的石桥,天然的色调古朴素淡,两岸是鳞次栉比的枕水人家,小轩窗,帘卷春光无限。临水处,杨柳依依,低眉含首,袅娜着曼妙身姿,临风照水。夕阳酡红如醉,染红了天际,醉美了黄昏。宁静的乌镇便笼罩在这渐次苍茫的夜色里了。
wǒ men一行几人,跟落日赛跑似的赶拍了几张照片,便追随着仓促的人流赶赴约似的沿着沉淀千年沧桑的石板路直走、转角、跨桥……一瞬间,感觉不像是在观光散步,而像在匆忙赶路。徒步在江南水乡长长的巷陌里,呼吸着江南水乡古朴的味道。木制的板门上攀爬着淡淡的苔痕,别致的小轩窗上镂饰着简约花样,粉墙上遗留着时光淌过的痕迹,斑驳陆离。低低的屋檐,承载着千年沧桑的厚重和深沉。此刻的乌镇自然淳朴,沉静安祥。就在这些古旧而略显寂寞的屋檐下,曾有过怎样青葱的成长,有过怎样平静的固守,又曾有过怎样匆忙的别离,都随着云烟过往,一并融进乌镇的沧海桑田中,犹如一幅水墨丹青,恬淡古拙,典雅平和。
记忆中,似乎从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可以让初来乍到者于顷刻间卸下所有旅程的尘埃,心境变得宁静而踏实,单纯而美好,一切浮华喧嚣悄然隐退,随着轻流远逝。
wǒ men不自觉地放慢了仓促的脚步,只想如身边轻流的河水一样,静静地体味江南古镇悠闲舒缓的气息,感受微风掠过耳际的温软。游客不算多,在小巷深处间或传来一小阵喧嚣的人语,旋即又归复平静。喧闹,终究抵敌不过乌镇蕴藉千年的沉静。
古老的埠头,用几块巨大的石板铺砌而成,三两个大石阶,明朗大气,宽阔平坦。细看这被时光打磨得光滑亮堂的青石板,不由得让人浮想起在这别致的小天地里,曾有过怎样的热闹非凡,忙碌纷呈,又曾有过怎样的萍水相逢,相遇相知。
轻风扶细柳,淡月映春江。伫立在岸边的杨柳,碧绿的柳丝轻轻摇曳,在苍茫的暮色里,更突显它的青翠来。清凌凌的水面上泛起微澜,倒映着两岸初上的灯影,夜静静地交织着它深邃的色调。
悠长的小巷里,古意盎然的万家灯火渐次点亮,温馨舒适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在古拙的木板门上,流泻在静默的青石板路上。一些商铺、饭店生意正浓,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向排着长龙似的队伍里。饭店里座无虚席,杯觥交错,人语喧哗。生意人笑容恬淡,不紧不慢,并不因为食客的迫不及待而多了仓促和慌乱,满脸都是江南的春天,温暖而柔和。
穿行于悠长闲适的巷陌里,追忆着似水流年,恍如隔世,心境平和,光阴疏淡。走进装潢简约素朴的邮局里,复古气息浓郁,似乎回到了旧时光里,执笔在美丽的明信片上写下了深情的祝福,绵绵的挂牵,揣想着收到信件的人儿该是一种怎样的欣喜和感动啊。
沿着长长的窄窄的巷陌慢慢地看景,笃笃的脚步声在小巷里回响,轻叩着一扇扇透出灯光的小柴扉。一个转身,眼前豁然一亮,一个木制大门气派非凡,别具一格,门匾上赫然写着“乌镇大剧院”字样,早就听说可以进去免费听评书了。心里一急,三步并作两步便往戏院里走去。终究还是错过了,空荡荡的戏院里只有舞台上的一盏明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几排木制座椅上空无一人,说书的人不见了,听书的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带着丝丝散场的遗憾和空落,wǒ men离开了戏院。
巷陌交错,淡淡的迷雾氤氲着临水人家。那结着丁香愁怨的江南女子,是否依旧撑着油纸伞,着一身蓝印花旗袍,编一根粗长黑辫子,婉约地,柔媚地彳亍在巷陌中,走近又飘远。她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行走在时代的烟雨里,淡淡地追寻着一场悠长又寂寥的春梦。
那茅盾笔下的林家姑娘,是否正从老旧的林家铺子里走出来,走进茅盾故居,走进栽种着杨柳的深深庭院,走进厚实幽香的扉页里,在文字中生动,在乌镇里停留,在先生进步的思想里轻灵,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燃烧着激情的火焰。
古老的石桥静静地横卧在水面,默默地收藏着多少丰盈的记忆,那记忆里有着多少不经意的相逢,多少偶然交叠的足迹,多少擦身而过的美丽,多少青春年少的迷茫,又见证着多少关于爱和别离的故事。
停下匆忙的脚步,聆听一段吴侬软语,琵琶轻弹。在似水年华里煮一壶杭白菊,将心事熬煮成淡雅的芬芳。在回忆里细数从前轻描淡写的过往,相逢就是一场皮影戏,在热闹中开场,在华丽中结束,在闪闪摇摇的光阴里流去,在平平淡淡的时光里渐渐消逝了颜色,淡忘了芬芳。
乌镇像一首别致简约的小令,像一曲婉转清绝的琵琶曲,更像一幅工笔精细,清丽淡雅的水墨画,舒展在熏风拂涟漪,烟雨湿杏花的江南里。等待着许多寻梦的人,带着痴狂入梦,追忆一段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