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这世界上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坏人呢?只是有人太自私、太利己、于是损人不利己,也或许因为环境,误入歧途。
恨的问题是要用爱来解决,而不是用恨。只有彼此体谅、各退一步,才能创造双赢。
铲雪奇案
家里出了奇案!wǒ men居然被一个不相识的园丁告了。原因是今年冬天,他半夜跑来铲了4次雪,由于他来得早,wǒ men自己的园丁赶到时,发现雪已经铲过。直到wǒ men接到那“陌生人”的帐单,才发现出了“乌龙事件”。
从wǒ men的角度,那陌生园丁半夜三更,几次闯进院子,wǒ men可以告他侵入。
而在他看来,他为wǒ men多次铲雪,wǒ men并没有阻止,他认为wǒ men是占他便宜。
于是将wǒ men告上法庭,要wǒ men会他全额的铲雪费。
这奇案一下子惊动了很多人。
首先,你妈妈一家家打电话,问邻居有没有多管闲事,叫那园丁来wǒ men家铲雪。确定没有之后,又去警察局备案,说有人侵入。
wǒ men左邻的老律师更自告奋勇,说要帮忙辩护。他是闻名全国的大律师,居然愿意免费出庭,还说他实在好奇,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也讲,wǒ men可能不会赢,因为照“罗马法”,wǒ men是既得利益者,那个人毕竟为wǒ men铲了雪。
其实原来我也想付钱了事,只是不安又不服。不安的是为什么莫名奇妙的跑来这么个人。我必须弄清楚是谁叫他来的,还是他存心讹诈。
不服的是,wǒ men从没要他铲过雪,如果我改天没征得他同意,跑去他家剪草,难道我也可心向他要“服务费”吗?
我的老同学汪律师,幽了我一默:
“哈哈!你可以在法庭上问他,如果你去他家刷油漆,是不是要向他收费;而且因为你是名画家,要加倍计价。”
wǒ men决定出庭。只是当我告诉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还要去自我介绍,跟他握手聊聊”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瞪说:“妈妈去就好,爸爸不要去,爸爸很滑稽很滑稽的,被人告了,还笑嘻嘻。”
天哪!我当时怔住了。我这个法律记者出身,而且写了十几本“处世学”的人,在女儿眼里原来那么不中用。
孩子!爸爸要向你抗议---我不是你和妈妈说的“烂好人”,只是处世比较圆融罢了。
几年前的冬天,我在中国大陆的沈阳地方法庭,告盗版书商。开庭之前,还和那些被告握手寒暄,为他们拿来的正版书签名。
去年,wǒ men台北办公室大楼里有纠纷,我因为是guǎn lǐ委员之一,被一个住户告了。他告我之前,先来通知我“对不起!刘先生,因为我告管委会,就不能不把你列进去。”
结果我出了庭,跟被告、原告都握手致意,还在庭上对法官说明我的立场,希望大家以和为贵。
我确实看来像“烂好人”,但我只是换位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换作我是“他”,我会怎么办。
我也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正因此,任何法律事件,我都请律师出面,免得当面撕破脸。我也有我的原则,别人如果欺负我,给我不公平待遇,我一定还击不殆。
你是知道的,我初来美国的时候,有一天坐灰狗巴士,明明前面有空位,售票人员却把我的座位划在最后一排,我立刻去质问他是不是有种族歧视。
前两年,wǒ men全家还一起出动,到印尼大使馆前面示威,抗议印尼排华事件。在你记忆中,恐怕wǒ men全家总动员的情况少之又少。那一天,为什么我坚持要去?
因为那是我对中华民族的坚持!
孩子!爸爸做事确实很特殊---
就在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先告诉他我要送他一幅字;但是接着讲我不能再与他续约。
我也在许多年前,再三请求台北的装订厂降价,并在那老板女儿出嫁时送礼去。可是,当他仍然坚持不降价后,我立刻转移到别的厂家。
你知道的,wǒ men过去多年来,告盗版商获赔的钱,全部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那是我的坚持。他们的价钱不合理,又不去改进,当然可以不再往来;盗版商赚不义之财,侵害了智慧财产权,我当然要告他。
但是同一时间,我也有情。
孩子!这世界上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坏人呢?只是有人太自私、太利己,于是损了人;也可能因为环境,使他误入歧途。
恨的问题要用爱来解决,而不是用恨。只是彼此体谅、各退一步,才能创造双赢。
我确实可能被称为“烂好人”,昨天晚上我甚至操心,如果那告wǒ men的园丁,在庭上撒谎,硬说是wǒ men要他铲雪,怎么办?我不是怕输了官司,而是不希望他为那几百块钱按着圣经撒谎。
那么大年岁了,还撒谎,是多么可悲的事。
今天早上9点半,我和你妈妈在隔壁老律师的陪同下,去法院出了庭。
告wǒ men的园丁没有讲是wǒ men叫他铲雪,只说他铲错了人家,怪wǒ men没有早早通知他。
在法庭外,我先和他打了招呼,并且自我介绍;走出法庭,wǒ men又握手道别,表示发生这种事,真遗憾。
我和你妈妈都很高兴这个“结果”,也觉得法官真有意思,笑脸迎人地先跟wǒ men谈,再跟园丁谈,又与每个人一一握手。
谁说美国的法治没有情?
谁说法律严峻的外表背后,没有一颗温暖的心?
谁说人一定要张牙舞爪,才能获胜?
今天我和园丁各退一步,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