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题。
此刻,五月退回到海棠深处,六月举起茉莉盏,设下十里盛宴为他践行。季节无止的的嬗变,这夏自然是说来便来了。
阴雨的午后,收到一份陌生的快递,小心拆开来,却是一块普洱老茶饼外加一罐"班盆陈香"的普洱新生茶。当即微笑,曾与友人偶有闲聊,涉及到茶事,应是他知道我素来喜茶,遂将出差时云南带回的心爱之物赠与我,彼时,窗外虽阴雨缠绵,面对这份温厚情谊,于我,却也徒自心生温暖。
饮茶的时光是静谧的,阅读的时光是快乐的,书写的时光是惬意的。这大抵是我寻常时日的写照,我知道这世上必定有一种人,仍然以最单纯最干净的态度,与时光如植物般郑重自持,静默以待。
于眼下喧嚣尘世,我仍旧眷恋独处,仍旧习惯以决绝的姿态,于文字中,于茶香里,于纸笔间,回到自己。
每每尘事拥挤不堪,心情挤迫烦闷,且挥一挥衣袖,不如吃茶去。清茗一壶可解无数烦忧,哪怕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都可以感受春风过耳、秋水拂尘的清雅。云缭膝步,蝉鸣四野,袅袅的香雾,似有若无地诠释虚实相呈的人生。唇齿留香间,几案上便会犹自凸显一方闲置的木鱼、几卷经书,还有散落的菩提,疏淡清绝。
茶之一字,大抵诸子百家皆可注释,我之吃茶,向来随心所欲,不重仪式,不拘器具,本是寻常布衣,一见钟情而已。一个简朴的茶盏,一小撮茶叶,一壶沸水,足矣。洗茶、沏茶、饮茶,轻柔以待,默然啜饮,便觉困顿消减,劳累舒缓,喝茶于我,是一个休憩停顿的时刻,想来,诸多好时光皆是从茶水里啜饮出来的。
花茶俊秀,平和矜持,若青衣水袖;龙井清淡不失雍容,如温厚睿智的长者;碧螺春香醇精灵,烦闷处用来指点迷津;铁观音卓外柔而内刚强,从善坦诚;陈年普洱醇厚,香陈九畹芳兰气,如老旦,沉稳内敛。
闲时,读安妮的《古书之美》,里面反复提及南浔的嘉业堂、密韵楼。便心心念念百转千回的生出一种念想,想退回那般古镇,在小桥流水、楼台亭榭间就着春阳吃茶发呆。这念想如一缕深沉秘制的爱慕,蛰伏于血脉间,只待择时蓬发,怎奈身在俗世里或多或少担当着大小责任,权且当做放弃风花雪月的合适理由吧。
到底辜负了江南的粉墙黛瓦,纵使千万次梦里叩响江南的青石板深巷,也姑且让那一拂袖,便是烟柳画桥;一举首,便是十里荷香的韵致,清凝为漂浮在俗世里的一汪清远深美,安置在心间,日日得以涤荡积裹的尘意,是为一种修持,往往此境可遇不可求。徒留"心中有明月,无处不江南"聊以自慰罢了。
这尘世隔着流年尘香,多少时光的秘密犹待春风剪破。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我躲在初夏的雨里贪杯,在一些流年过往里拾荒。晓来时,推窗,落花成冢,默然间,语言也该舍弃,我与光阴之间,是干干净净的缄默。
也许有那么一天,绵绵细雨里,将沉吟摊开,别满明日的衣襟,我会饮尽红尘最后一盏茶汤,出离三千世界,换一世平宁。那时,想或不想,写或不写,存在或不存在,已不重要,别去经年,盏中山水,我即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