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久久和顾樱七成了朋友。
这跟每天下午下班,都会到公司楼下的彩票店里买一张彩票的韩冬终于中了十块钱是一样的概率。
所以,顾樱七有点儿分不清到底是韩冬太倒霉,还是自己太幸运了。
反正,他最终把这一切归结为——二十岁之前把一辈子的霉都倒完了,剩下的就只有幸运了。
当他每天下班骑车回家都会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当他坐在公司的餐厅里吃着饭,会猛然间傻笑出声时,韩冬就觉得他似乎有些危险。
虽然顾樱七已经参加工作,郑久久也是名大学生,两个人早已过了青春懵懂的年纪,可是现在看来,顾樱七似乎忘了博大精深的汉语里,除了有“青春懵懂”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成语“不自量力”的存在。
要不然,当郑久久以朋友的名义邀请顾樱七去参加她在大学里举行的个人钢琴演奏会时,他怎么敢轻易答应呢?
去就去吧,为何还要在小礼堂里跟别人打架?
打就打吧,还偏偏跟一个体育生打。
就算那个体育生在罔顾秩序跳上台去给郑久久送花之后,非要跟郑久久来一个熊抱的要求很过分,就算坐在前排的顾樱七能清楚地看见郑久久很反感,一直在推那个男生,从小当惯了“小混混”的他难道就不懂得权衡一下力量差距吗?
于是,等他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体育生推开后,果然就被 ko(击倒)了。
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的昏暗礼堂里,聚光灯直直地打在苦于招架的顾樱七身上,虽然郑久久一直在喊“不要打了”,但那个可恶的家伙,却还是当着几百人的面,在樱七的屁股上踹了两脚,以此来羞辱他。
那个体育生在向台下走去时,甚至像电影里获胜的角斗士一样,扬起手臂恬不知耻地向台下要掌声。
这一点,彻底激怒了顾樱七,他挣扎着从聚光灯下站起来,大吼一声,猛冲向那名体育生,抱着他一起跌下了舞台。
其实,舞台还不到一米高。
但被他抱着跌下台去的男生,左腿恰巧撞到了那一排射灯的尖角上。瞬间血流如注,当冷静下来的人们拨通报警和急救电话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躺在地上蜷缩呻吟着的男生,再也不能从地上站起来。
而当赶上前来的郑久久,看见一道长长的血痕布满樱七的脸颊时,“哇”的一声就哭了。
顾樱七和体育生一起被医生带走时,跟泪流满面的郑久久说了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不要告诉我奶奶,就说你爸派我去出差了。”
剩余的话不必多说,郑爷爷自然会把奶奶照应好。
救护车闪烁的警示灯映亮了郑久久的脸,她一遍遍地跟顾樱七说着“抱歉”,说如果没有邀请他来,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然而,仰面躺在担架车上的顾樱七只是笑。
其实,在被医生猛地推上车时,他是伸了伸手的,可惜,最终也没有碰到郑久久的指尖。
他努力抬起头,透过后车窗看见郑久久一直追着救护车跑个不停,停在某个路口的榕树下,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蹲在地上,哭了。而紧闭的车门把两个人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一天,顾樱七最难过的是——郑久久在演奏会上弹了那么多首好听的曲子,他却没有一首能够叫得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