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就讨厌自己的名字,大概是从四岁的时候开始的,直到现在也依旧讨厌,哪怕是诸如“建国”“建军”之类的俗套名字也比我的名字好上百倍,我的名字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字拼凑得来,既不讲究音韵,也没有实际上的意义。当然,四岁左右的年纪是不知道什么是音韵,什么是意义的,只是单单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如别人的好听。
等到了稍大些,约莫是五岁吧,便知道名字是怎么得来的。一是父母去庙里求来的,再就是父母亲自取的。但是不能确切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于是只有臆想。想象着父母是如何在庙里求得我的名字的,然而关于寺庙只有相当抽象的认识,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只是在大人们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庙里的情况,然后自己胡乱想像父母为我求名字的情形:父母跪在神像面前,磕着响头,想必是比电视里演的还要磕得响,然后在案桌上装着许许多多字卡的罐子(兴许是糖果罐)里抽出一张,再抽出一张,这样两张字卡凑在一起就是我的名字了。而想象父母亲自为我取名字的情境一点儿都比不上其在庙里为我求名字的情境有趣,想必就是翻翻家里那本破烂的字典找了两个古怪的字,为我作了名字。但是无论父母是怎样为我取的名字,我都要恶狠狠地质问他们的不负责任,因何给我取这样难听的名字。
相比之下,我却对那罐子里的字卡一直耿耿于怀,心想罐子里的字卡一定做得很精美,一定很多,要不然怎么会在我识字的字卡中单单没有我名字中的两个字。质问父母的冲动便就在耿耿于怀另一件事的情况下消散了。现在想起来不禁觉得那时的自己傻得好笑,怎么就那样给放下了?虽说是放下了,其实根本没有放下。每次我表姐来家里做客,我就愈加厌弃自己的名字,因为我单单觉得她的名字是最好听的。表姐是姑姑的女儿,只比我大八个月,wǒ men私下里玩过家家的时候我也不忘问问她:“你的名字那么好听,让给我!”而她总是不乐意,“你自己有名字还要我的,不给!”我这样问了多次,而她也都一一拒绝我,于是心里好似积了仇怨。
有一次我和表姐在房间里玩,我看到床上摊放着一条她换洗的裙子,好像是水红色的。我一把从床上拿下来那条裙子,这时表姐看到了,也一把抓紧了另一头,wǒ men彼此拉扯着,谁也不放手。不一会儿,她就哭了,见她这么一哭,我也哭了起来,但是她较之先前哭得更大声了,于是我也放开声,就这样,房间里的两个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拉扯裙子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听到这哭声,家里人都一个接一个进了房子,问wǒ men发生了什么事,不问还好,这么一问wǒ men又哭的大声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是他们看到我和表姐拉扯着裙子很快就明白了,于是纷纷劝wǒ men放手,说是再不放手裙子就破了,或许也是出于不想扯破了裙子的缘故,我便松了手,裙子还抓在表姐手上( 人生感悟)。
姑姑抱起表姐在怀里,轻柔柔地对她说:“你比表弟大,你让着他,把裙子给他。”听到这话后我的哭声小了,表姐的哭声也小了。不多久,表姐情愿将裙子给我,顿时我就笑开了花。最后我如愿地把裙子穿在身上,一整天都是笑嘻嘻的,直到晚上洗澡的时候才脱下来。
我不知道那天的自己为什么就只因为穿上一条裙子而那么高兴,大概那真的是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若是这样,为什么我现在看到漂亮裙子却不想穿?或许是因为没能夺到表姐的名字,而夺到了另外一件属于她的东西,自然地,我是很有理由高兴的。记得当时我父母也劝表姐把裙子让给我,可能他们知道自己没能为我取个好名字而忏悔,做出这点事算是救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