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琴
时节进入腊月,过年就近在咫尺了。当年干的活,在腊月要收尾;当年的收入和支出,在腊月要算账,收多少支多少欠多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机关单位工作的同志,到了年底,必得写一份年终总结,工作上的、思想上的、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要总结到位。过年仿佛是个坎,大年三十前,无论开心的、不高兴的,都得收拾好,再续以昂扬的、饱满的、充满希望的精神迎接新年到来。
过了腊月二十四的传统小年后,年味儿便在人们的紧张忙碌中越来越浓。家庭主妇们开始扫“阳尘”(打扫卫生之意):房前屋后的排水沟要疏通,灶屋睡房的灰尘要除尽,猪圈牛圈里的畜粪要挑到田间地头当肥料;所有的被子、枕套、床单都要一应浆洗干净。老辈人说:小年除尘很重要,扫去晦气来年好。如若看到院子里的竹竿上晾晒着像万国旗的床单、被套时,便知道年关将近了,年味儿便在这些日常收纳规整中渐渐汇聚。
腊月里,集市上最能反应年味儿的是一字排开的炒货摊、服饰摊。炒货摊上的瓜子、花生、胡豆、糖果等,香喷喷地装在尼龙口袋里;卖炒货的商贩扯着嗓门大声吆喝着“买年货啦,瓜子花生麭子糖,麻辣胡豆红苕干”。服饰摊更是满满当当,红的绿的,毛衣棉裤,一应俱全。一年到头,老的少的都得买件新衣过年,至少正月初一或者正月初二走亲戚时,得有件簇新的衣服,不仅喜气,还是对一年辛苦劳作的犒赏。每个赶集日,叔伯婶娘都提着大包小包年货喜气洋洋地回家,年味儿便在三三两两邻居的聊天声中喜笑颜开地荡漾。
带有家乡味儿的年货怎么能少?除了在集市上买的,家庭主妇们还会自己动手做年货,比如家乡特色的腊肉、香肠、黄粑、二米粑。用干爽的稻草烧灰泡水,再用其水浸泡一定比例的糯米、粘米,蒸熟搋烂加入野生黄栀子制作成黄粑,无论同醪糟煮,还是同腊肉炒,亦或者闲聊烤火时煨,都是极具美味的年货;还有用糯米、粘米按比例浸泡推成浆,再吊干做成的二米粑,是过年时招待客人吃点心搓汤圆的标配材料。大年初一早餐,家家户户都用二米粑做大汤圆(圆包),家庭主妇为测试全家人运气,还会在大汤圆中包入一元硬币,谁如果吃到就预示他这一年将行好运。腊肉、香肠更不必说,冬至后即开始准备,几乎是家家餐桌上的同类项。当然还有平时收集的南瓜籽、胡豆、红薯干等零食,主妇们会用盐炒得嘎嘣脆,不仅给自家小孩吃,还用来招待客人。只要看到家庭主妇们忙三忙四地准备这些吃食的时候,年就快到了。年味儿便像发酵的面团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里膨胀。
日子很快就到大年三十了。这天,主妇们早早起床,将多日来准备的年货一一摆出。男人杀鸡、剖鱼,女人清洗腊肉、香肠;还会用早已准备好的米粉掺入鸡蛋调匀后炸酥肉。这一天,平时舍不得烧的煤炭灶会呼呼地烧起来,柴灶火塘也一直亮堂堂地燃着,铁罐里咕嘟咕嘟地炖着腊肉、鸡肉,小院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肉香。
午间时分,家里的男人,无论大人小孩,提着早已准备好的猪肉、酥肉、纸钱、黄酒等祭品到祖坟上祭祀,意即迎接祖先回家过年。待他们祭祀回来后,团年饭正式开始。这时,当家男人会在堂屋外放一挂长长的鞭炮,大声请祖先们上座过年。不多会儿,乡村的山间沟壑里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wǒ men根据鞭炮声响,便知道谁家团年吃饭了。
吃罢午饭,男人们贴对联,小孩子换上簇新的新衣、鞋袜撒欢儿玩,全村老少嗑着瓜子,嘻嘻哈哈地摆着龙门阵,过年便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