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雪国》之后,创作黄金时期的超长篇巨著,直面美的残缺与毁灭,生存的艰难,人的欲望与孤独。住在东京的人,都是没有故乡的人。丧夫的敬子认识了岛木俊三和他的女儿弓子。俊三的妻子因病长年在外地疗养,敬子和俊三便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家庭。敬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不但撑起全家开支,还承担俊三妻子的医疗费用,但俊三的公司却濒临破产。有一天,俊三忽然不告而别、销声匿迹。在有如两片破碎镜子一样重组的家里,敬子同她的亲生儿女、养女一道,在离合悲欢中体味着世间人情与善意,讲述着一个饱含爱与孤独的东京故事。
东京人读书赏析 读书笔记
边读小说,边要去揣摩作者的意图,这无异于猜测上帝的手指,会指向哪一个幸运的方向。然而,把握自己阅读时的触觉,更主动,也更有快感。《东京人》,我想换成《女人这东西》,这个名字也未尝不可。念头蹦出来的地方,是黄真真的纪录片《女人那话儿》,只是一个是从男性的视角试图探讨女人,一个是以女性视角解析女人。哪家更得本质,更接近真相,智者见智。先回顾金句。“一个人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走下去是最幸福的。”“女人的姿色就像‘月下美人’这种花一样,十分短暂。”“其实要重建的不仅仅是事业,人的生命也要重建。活一天,就是生命持续一天,也可以认为是生命的重建。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每时每刻地重建着。”“人生一度花盛开。”“幸福,也许应该更加纯朴率直,需要忍耐和奉献。幸福靠自己来创造,但并非自己一个人就能创造。有了满意的工作、理想的人生伴侣,就以为有了幸福,这种想法太天真幼稚。”“你本身的存在就是自己的生活。”“如果自己想念那个人的心死了,那个人也就死了。”“自我感觉长得漂亮,你就是美人。”“听远方的鸟叫,比自己家养的鸟更有春天的情趣。”“人的xīn líng世界里不是也混杂着平时与自己有各种因缘的许多人的魂灵,在意识上时沉时浮吗?”“偶然就是命运,命运就是偶然。”…… ……纵容自己把一部长篇小说的摘要一一列举了。不知道川端是否写过诗,或者精通哲学,但是,诗意和哲理却在文丛里机锋毕现。大概小说家都应当是思想家吧。女人是什么东西呢?身为女人的自我解剖,显然太过血淋淋。还是朝川端的笔下寻过去。作为第一女主角的敬子,是一个自强不息的女人,丈夫战死后,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车站开小卖店,买下房子安了家。其实这样过下去未尝不可,却阴差阳错与为自己送货的杂志社老板俊三同居了。加上俊三和女儿弓子,三口之家骤然变成五口。战后生活不易,经济萧条,敬子的小卖店收回国营,俊三的杂志社摇摇欲坠,全家人的生活,只能靠敬子重拾父辈的珠宝行业谋求。敬子不但要抚养三个儿女,还要替俊三支付妻子京子在热海养病的费用。在这样的生活里,敬子瞬间闪过的倚靠俊三的念头落空了。“我过得孤独冷清,活得懦弱才种蔷薇”,院中遍植的蔷薇,每一朵花开都是敬子空洞的寂寞。她仍然不马虎于对自己外形的雕琢,每天精心化妆,佩戴首饰,打扮得年轻漂亮。不得不说,女人爱美的心思,有时也是一份孤独的体现,像一朵摇曳风中的花,总渴盼着冥冥中一束光的投射,无关对错短长。敬子在俊三失踪的打击中,遇到了昭男年轻朝气的怀抱,中年的心在激情中迅速沦陷燃烧,明知不该,明知不长,却执拗地紧紧搂住爱情。中年人的爱情,其实更像一场灾难,耀眼的火光背后,是生活的孔洞,充塞无处,总也不能填满。当她得知继女弓子对昭男的情感时,既羞耻,又嫉妒,那种纠缠矛盾的心情,简直近乎崩塌般的毁坏自我。进守两难间,俊三还活着的消息传来,自己的情事被儿子清洞穿……“没有一样可以相信完全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敬子的悲哀,也是所有中年女人的悲哀——孩子终究要走,爱情终究要变,美貌与风姿终究要衰老褪尽。临到结束,敬子终于还是追到机场,去送别远走法国的昭男,“昭男的目光扫动着,一瞬间在敬子的身上停住了”,爱情的光晕尽管弱了下去,却并未消失。敬子的存在是一种追寻依靠的生活方式,靠男性,靠爱情,都无法靠牢。指靠孩子,更不切实际。只有凝视着美丽宝石的时候,她才觉得浑身充满力量。物质的,到底胜过了精神的。这是作者的唯物观吗?女人是什么东西呢?缺爱,缺美,缺安全感,却从不缺少冒险精神的怪物种。派对上的一念之差,让敬子的女儿朝子跟小山有了肌肤之亲,拿掉肚中的胎儿,他们结了婚。可是,爱情并不能地久天长,小山的自私与控制欲,使朝子少女时代的爱情终结在第三个寄生在她肚中的胎儿身上,他们离婚了,她却坚定地要生下这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母性是女性身上最大的悲哀,它将女人羁绊一生。弓子是小说中最纯净的少女,被从小青梅竹马的哥哥清深爱着,心中装着的却是胜似亲生母亲敬子的情人昭男,她依恋敬子,感激敬子的母爱,只能压抑自己。弓子放弃出去工作的打算,放弃追求梦中的爱情,悲哀地活在世俗的感恩回报里。女人隐忍、柔和、善良的特性凝聚在弓子身上,正是这些特性让她软弱无比,与真正向往的幸福咫尺天涯。京子和美根子是两种极端女人的代表。京子童稚般的天真,战乱中仍可以无忧无虑享用着丈夫提供的费用在热海养病,病好了依然纯洁地梦寐着与丈夫俊三女儿弓子的团聚,她不愿考虑自己病中世间人情的千变万化,以至于丈夫跟她说离婚时,也没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悲伤。也许,这是民间“傻人自有傻人福”的最佳写照,“人生真是不可预料。就拿我来说吧,自己有孩子没法养,却养别人的孩子,还觉得这很幸福……”作者给了她幸福,这算是对真理的认同?痴情的美根子是爱到只剩一根筋的女子,她来到俊三的杂志社就衷情于俊三,即使在杂志社破产时俊三厌弃自我成为流浪汉,她也全心呼唤他的回归,哪怕希望渺茫,大好的结婚对象苦苦等待,也动摇不了她的一片痴心。作者成全了她,让她与俊三乘上“菊花号”在高天薄云间往前驶去。痴情的女子,世间男子多不愿辜负吧?得到幸福的女人,非傻即痴,作者这样的安排,真是值得玩味。总不能用几个苍白的词汇就把女人概括完全,周国平说:“女人只有一个野心,骨子里总是把爱和生儿育女视为人生最重大的事情。”用这个定律去检阅《东京人》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是超出范围的。视爱和儿女为命,是女人最大的本色,也是不幸的唯一缘由。 “你本身的存在就是自己的生活。”用这句话告诫既是女人又是母亲的自己,小心谨慎地诠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方式,因为它就是生活本身,幸与不幸全在于你的认识和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