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风林海
我的棉花
——芦根饮料
这个时节,正是种棉花的时候了,田野里,麦苗已经成了一大片绿色的海,麦苗的长到小腿肚了,在田间劳作的人们,就像趟着绿色的水波。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父母就开始浸泡棉种,准备种棉花了。我一直跟着父母在田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其实干不了的活也抢着干,只当是很好玩吧。往往母亲就把盛了棉花种的小铁碗拿给我,让我跟在她身后往她刨的小土坑里放种子,一个坑里放3--4粒。一开始还干的很认真,很开心,没一会儿,就分了心,近处的麦苗,远一点的油菜花,天空中飘过的白云都成了牵挂。无论怎样吧,棉花播种的过程每年都参与,wǒ men家的棉田里,总有几棵棉花是经过的我的小手种下去的。
种棉花的过程总是比较辛苦,从春天一直到秋末,要不断的打理。农田里的不只是种棉花,别的农活也很多,母亲就显得特别的忙碌。往往晨晚间就泡在棉田里,剪枝修叶,除草打虫等。我多数会跟在母亲身边,看着棉花苗发芽破土,看着小苗一天天长高,看着开花结果,然后看着棉桃开苞。等棉桃开苞,母亲就在我腰间系一个小包袱,我就跟着母亲,姐姐在田间拾棉花,开了苞的棉花雪白雪白,毛柔柔的绽在桃壳上,拢起五指捏住一提,一朵花就摘下来了。我最喜欢摘棉花了,有时候放了学,一个人就拿着小包袱去棉田。风爽爽的吹着,棉花的枝叶翩翩的浮动着,金色的夕阳暖暖的罩着整片的田野,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我那时个子还很小,进了棉田就被淹没了,母亲或者姐姐从别处劳作过来,常常先站在地头喊我的乳名,风儿把她们的叫声拖得长长的:四妮儿---------我便昂头应声,声音也是细细长长:唉---------每每记起这情景,那一喊一应的调子就会丝丝缕缕的飘过来,就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大片棉田。
棉花采摘后需要晾晒,这依然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每天到大晒场上去,带个席子或者旧床单,把棉花匀匀的摊开来,我特别喜欢新棉花那软软柔柔的感觉。这个时候,玉米棒子也陆续扒了皮,也摊晒在晒场上,远看了去,一片金黄,一片雪白。母亲告诉我,棉花是否晒透,就要咬种子,响声干脆就不怕捂了。我于是就捏起花瓣挨个的咬里面的种子,大概有一多半的种子就被我咬破了。
晒好的棉花挑了最好的卖到收购站换些钱,乡里的棉花收购站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一包包棉花堆在收购站的大院子里,像一座座小雪山。人们背一大包棉花换的几张薄薄的钞票,一张张黝黑的脸上挂着丰收的喜悦,开始盘算着该添置的物品。母亲就常常哄我说,等卖了棉花就给我扯件花衣服等,多半诺言是实现不了的,总有一些比花衣服还重要的事情等着花钱。
要是有娶媳妇或者嫁闺女的人家,就要把最好的棉花留下来准备做新被褥。出嫁的女孩家里再穷,也要做好几床新棉花的被子。这大概就是父母对女儿最朴实也是最厚实的疼爱了,女儿盖着蓄的厚厚的棉花被里,就像在父母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到如今,各种材质的被子又时尚又漂亮,我仍然盖着出嫁时母亲做的棉花被子。时至今日,wǒ men老家仍然保留着这一古老的传统,不种棉花了,也要挑上等的棉花买上一些给女儿做被子。等秋后,棉棵上的叶子枯黄落尽了,枝条上挑着一些空的空壳或晚结的棉桃。晚结的棉桃来不及开,被摘下来放在太阳下晒,晒透后,用小锤子敲开把里面的棉花抠出来,这些棉花颜色不好,有一些发黄,等弹出来,棉絮也赖。这些多半就做成小孩的尿棉褥。那个时候家家都穷,日子紧巴巴,大都物尽其用,不敢奢侈浪费。
到了这个时候,时节该进初冬了,农田里的活也渐渐少了。棉花棵子也连根拔起垛在院子里。放了学,依照母亲的吩咐,拿柴刀把那棉棵上的枝枝叉叉剁下来,一捆捆码好。剁下来的枝枝叉叉就做了烧柴。棉棵的主干留到来年初夏,被堆在一起,用麦瓤厚厚盖了,每天往上泼水,等泡透了,就开始剥皮,把棉棵上棕色的皮一条条剥下来搓成一米半长短的小绳,收麦的时候捆麦子用。母亲要给wǒ men定下任务,每天必须搓够多少条。我最不喜欢这个活,做起来不耐烦,为了凑够数量,往往长度不够,母亲或许不理睬我的偷懒。等收割麦子的时候,短的绳子捆的麦个也小,母亲就派我搬小麦个,大的我也搬着吃力。原来母亲总有她自己的打算和用意。剥了皮的棉棵白光光的,菜园地里种的豆角要爬架,棉棵就被编成了豆角架。
到此为止,棉花的一生才算寿终正寝,没有一处浪费。
家里已经多年不种棉花了,孩子有一天问我:妈妈,棉花是从哪儿长出来的,地上还是树上。我就给孩子细细的讲了关于我的棉花的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就是因为离得我已经很远了。我常常把美好的回忆或者友情说成是纯棉的,那是因为纯棉的是美丽的,干净的,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