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这个秋天过的好快,几场秋雨过后,冬天好像已经到了,就象我的人生,因07年的一场中风,一下进入另一个阶段,下雨的这些天里,常常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生命里的那些苦难,一点点,一件件涌上心头。
1992年参加工作,1995年,三弟突患脉管炎,使原本贫穷的家挺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当时,我刚成家,不得不担负起医治三弟的责任,
我每月的工资也不过281元,但自看病开始,单是前面确诊的过程,就先后花去将近4000元,
确诊后,就是每月的药费,每月我都要去西安东大街282号,找一个老中医去抓药,因为缺钱,每次只能抓一副药,药钱150元,连带路上花费至少需170元,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将近三年,才将三弟的病看好。
时至1997年早春,和朋友出远门喝酒,喝多后,晚上12点多骑摩托车返回,路上晕晕乎乎掉入路旁大渠中,造成下颌骨骨折,耳镜破裂,喉头软骨移位的后果,当时大荔县医院也不接收,让转西安去医治,说来也巧,实在不愿去西安又无法的时候,同学的妻子(她是医院的护士)找了大荔县医院刚分来的一个牙科大学毕业生,她私下大胆的接下了我,于医院下班后,在诊室给我做了手术,手术做了五个小时,记得当她仅收了不到200元,再加了几个肉夹馍。然后开了针和药,在同学妻子的照看下于医院继续治疗了将近一个月。
在我还在医院医治的时候(当时没敢告诉父母,妻子一直陪在我身边),母亲电话打到单位,说父亲病了,让我回家一趟,所以不得不停止治疗,赶回老家。
等回到老家,见到父母后,才知道父亲己经就近在两宜镇医院看了几次,医生没说什么病,只说最好去大医院去检查一下,我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所以打算第二天带父亲去县医院检查。
第二天-大早,我和妻子带着父亲从村子里乘公交车赶往县城,一路上父亲依旧是有说有笑,好像根本没病,这让原本多少有点忧心的我轻松了许多。
见过医生后,医生让父亲去做两项检查,一项是胃镜检查,另一项是透视检查。做胃镜检查的时候,我能感到父亲强忍痛苦而宽慰我的勉强,做完胃镜检查,然后我带着父亲去做透视检查,检查完后,父亲还没离开放射室,医生喊我过去一趟,让我先带父亲出去,安顿好出了检查室的父亲,返回后,医生与我谈起了父亲的病情,医生告诉我,不排除父亲患了癌症的可能,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的话一出口,我的眼泪不由的夺框而出,再怎么强忍也止不住,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父亲,我怎么也擦不干眼泪,怎么也走不出放射室。
在后来的进一步检查中,父亲确诊为食道癌,当时我只有27岁,因为年轻,和妻子以及朋友商量后,就莽撞的决定了在县医院为父亲进行手术治疗。
而要进行治疗,最关键的是要筹到必须的钱,而父亲为了我上学、为了我和二弟成家,己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畜,并拉下了近两万元的债,所以我和妻子决定,先带父亲回家筹钱。
父亲有两个姐姐,他的大姐己经去世,他的二姐和wǒ men同村,且住一条巷子,我叫她二姑妈,她经济条件不错,姑父在西安工作,退休回来后又出去做了兼职,且家里栽有几亩苹果树,于是回到家里,首先去了二姑妈家,给她说了父亲的病情和我的打算,当时姑父也在场,姑妈先是恓惶了好一阵子,絮叨着说她前些天给父亲算过一卦,非常不好,接着又恓惶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劝下来,她面露难色,说了一大通困难,最后姑父说,村里信用社的代办员和他熟,可以帮我贷一点,我对姑父说,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要贷就帮我多贷一点,姑父摇了摇头,说估计多不了,几天后他帮我贷出了一千元钱,记得当时的利息好高,月息一分九厘八,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贷了。
母亲姊妹七个,但多数情况不好,只有小姨情况好些,姨父人朋友也多,于是去了小姨家,小姨听后,也摆了许多困难,于是我说想让姨父找人帮我贷一些,但是小姨还挡住了准备出门的姨夫。
尽管当时心里特不高兴,但我不怨他们,我知道,他们知道父亲本就欠着许多外债,而且多年未还。没办法,第二天就和妻子各回单位想办法去了,到了单位,找了和信用社有关系的tóng shì和一个担保人,好不容易贷出了两千元,随后又从两个要好的朋友那里借了两千元,妻子转了一圈无息借回了六千元,就这样我和妻子又赶回家,决定第二天就为父亲去做手术去。
去了医院,先后为父亲做了两次手术,第一次手术后,医生告诉我,父亲的手术比较成功,但不能离开医院,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于是我和妻子留下母亲,赶回单位上班去了。
到了单位没几天,医院就打来电话,让我马上来医院。说真的,我当时就蒙了,预感可能父亲的病不好。于是带着妻子赶往医院,见了医生。医生告诉wǒ men,父亲术后引起腹腔感染,救人的一丝机会就是马上进行二次手术。说真的,我真不愿父亲再受痛苦,第一次手术后,陪床的时候,为父亲擦痰,我的手触到了父亲强韧痛苦而咬松的满口牙齿,于是我跪到父亲的病床前,俯在父亲耳边告诉他,还需要二次手术,父亲犹豫了一下,我能懂父亲那一刻的犹豫,他不是怕死,他是觉得还有好多责任没有完成,三弟还未成年、自己拉下的外债、看病的花销,于是他对我说,只要能救下命就做吧。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仍是马上筹钱,而我已经山穷水尽了,妻子安慰我说,别担心,会有办法的,然后出门筹钱去了,当天她就筹到了钱,也就在这天,为父亲做了二次手术,但最终没能救下父亲的命,父亲终于1997年农历4月13日病逝。
父亲的离世一下击溃了我,我悲痛和后悔的不能自已,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父亲的后事,而这一切只能仰仗妻子去操持。
父亲的丧事刚办完,就有账户托人问母亲,他们的债落实给了那个儿子,什么时候还?母亲一个妇女,一时也没办法,于是找来舅舅和姑父为我和二弟分家,实际上,请不请舅舅和姑父也没关系,只是wǒ men当地分家的一个习俗,父亲离世前最不放心的事是二弟,二弟刚成家,父亲怕拉下的债拖散二弟刚成起的家,二弟的家是父亲来医院之前拼尽最后的努力。于是我心里有了主意,承担起了所有的外债和母亲及三弟生活的责任。
接下来的日子,窘迫的事依然是一件件的压来,1997年七月底,三弟的中考成绩下来了,考了531分,比县重点高中的录分线还要高6分,要知道当时县重点高中在全县才录取前200名学生,但是鉴于当时家里的情况和高校并轨的实际,只好给三弟报了初中专,并顺利录取了,赶九月初为三弟筹够开学的费用四千多元,又成了我和妻子头疼的事,而这件事依然是仗着妻子最后得以解决。
1997年九月初,送三弟上学后,最紧迫的事就是怎样挣钱还债,和妻商量之后,决定让妻子辞掉粮站的工作,自己在街上开一间粮油门市部,初算了一下,投资最少需要一万元,于是又和妻子一起想尽一切办法去筹钱,终于赶1998年元旦,wǒ men的粮油门市部开张了,再往后,wǒ men同时经营了老家的果园、学校的学生食堂、秋季玉米成熟后,在周围村庄扎点给粮站收玉米、黄河滩里承包土地种棉花,就这样,供养三弟完成了学业,并于2003年九月,还清了所有的五万多元外债,期间1999年,还给母亲在农村盖了一院房。
回想那段日子,什么也无需多想,只一门心思去挣钱。目标明确,干劲十足,苦但充实,细想,那段日子可能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日子!
2006年八月,照看着给三弟成了家,等到2007年三月,我就突发脑梗,九月,教育局就让我回家养病去了。
有病后的最初的五六年间,几度失去生活信心,几度寻死觅活,幸生这个伟大的时代、幸生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的这个伟大的国家、幸得朋友帮助,压力减轻许多、幸得妻子不离不弃,勇担家庭重担,令我重拾生活信心。现在想来,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一心向前,终将豁然开朗,迎来幸福美好。
2021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