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三个片段
黄山学院/晚乌
我捏着笔,一点点写这一池水。屏住呼吸,怕一些片段不经意间就要逃走。这一池水,潮湿了多少人的笔尖。所有的文字密密匝匝,但恬美、安静,如湖边的那片松,又似柳上的风。
我曾独自捧着相机,不经意闯进松林,晚霞穿过枝叶,林子里有斑驳的光影。一只蝴蝶的飞行,如一片花瓣,在风中起起落落,它低飞着穿过草丛。
我举起相机,勾下腰,慢慢追过去;它落在一片叶子上,透过镜头,我看到它浑圆的腹部以及细小黑色的腿,它微微抖动着翅膀,似乎带着急促的喘息在枝头摇晃,似一有闪失便会跌落。我想靠得更近,它却走了,穿过一丛荆棘,朝湖心飞去。
初春,有些花已经开了,并不耀眼,它们躲在草丛里,犹如朝外张望的眼睛。那些草,常年碧绿,去年开花,今年已结出果实,深蓝色,一串串垂着。一只松果,如从天而降的陨石跌在草地上,我分明听见它与青草摩擦的声音,不尖锐,不生涩,让我想起唇落在脸颊上的温柔。
我循着它坠落的方向寻找,一只松鼠,头朝下,尾巴朝上,wǒ men彼此对视,它黑溜溜的眼睛带着闲人莫入的警示。我站起来,安静离开,我希望这枚果子能够落地生根,等下次来访时,它已长成一株苗;但我不确定,松鼠会不会偷偷下地将它捧回去
无意地,我闯入了一片禁地,然后,匆匆离去。
雪融十二月,一场雪大得惊人,翌日,走进这园子,白茫茫的空气里弥漫着欣喜的味道,太阳还是准时出现。雪开始融化,在岁末年初。
一个红衣女子,缓缓踏上桥,朝密林深处走去。只见她蓄着长发,腰身修长,俨然雪地里的一只红狐。
阳光,温暖;水滴,声音清脆,落在湖面上,惊起小圆晕。湖面安静,平日里出没的野鸭子不见了,此时,它们一定依偎在被雪覆盖的巢穴里,等雪一点点融去。鸟不见了,松鼠不见了,难道是被雪地里的巫婆唤走了,讨论春天何时归来?柳树的腰身倒映在水中,屋子倒映在水中,桥也倒映在水中,站在桥上,那一溜的柳树,恰似在初春,挂着绒绒的絮子,只等那风一吹,春天就来了。
石板路上,留着浅浅凌乱的印迹,看来鸟在雪地里停留过,它们夜宿在树梢里,听风雪大作,簌簌声中,地就白了;睡意全无,它们冲到地上,在雪窝里嬉戏玩耍,兴奋了一夜,却又销匿起来,这时该会睡眼惺忪吧。湖边,一棵矮小的杉树低着腰,倾斜在水面上,枝叶上的雪在阳光下融成水滴,一点一滴地落,似时光在湖面散步。
小径把我引向松林深处,枝叶间只有金色的阳光直直落下,没有鸟的身影,没有松鼠的低鸣,积雪满阡陌,故人不可期,难道它们还在为我上次的无意造访而耿耿于怀?
冬日,穿过这湖、这山林、这桥,静悄悄的,只听见时间在林子里打转滴落
隔岸那条弯弯的林间小道,我不曾多走,跟园子里大多数人一样,来去时就远远地看着。我曾想在月光幽蓝的夜晚,独自穿过拱桥,沿着湖边走过去。
安静的夜里,风在树林里穿行,叶子在草地上睡觉:鱼潜水底,睁着眼睛沉默不语;蛐蛐端坐草地对着星星唱情歌;鸟在马路外的山谷里鸣叫
只是,那是片禁地;随一池涟漪,我只隔岸远远望着,想象时间如何在林子里安静生长。
或者,写些文字献给它,每个字都如一尾鱼,缓缓潜过去,听万物在林中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