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好,四川新希望集团董事长、中国民生银行副董事长。21年间,他以准确的产业抉择赢得了亿万财富。2002年,在他当选“中国十大民营企业家”的时候,评委赠与了他这样的评语:在内地民营企业家的一轮又一轮大浪淘沙中,刘永好以其谦逊姿态、平常,一直保持着敏锐的触觉和向上挺进的,不断探寻财富的前沿和边际。 曾经,我做着能当万元户的梦 记者:在私下里,人们这样称呼您:“民营大亨”。确实,您当之无愧。您拥有亿万财富:您是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的第一大股东,您入股民生保险,触摸信托业,整合乳业产业链,今年的2月18日,又宣布涉足零售业。回过头去看一看,当您辞去教师、与几位哥哥一道从事农业产业化开拓的时候,您想到过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刘永好:当时不敢奢望挣多少钱,只是想,怎么着也会比每月38元的收入高吧。我开始做着当万元户的梦。那时的万元户可是了不得!wǒ men种蔬菜、养鸡、养猪、养鱼、养鹌鹑……最初的是艰辛的。wǒ men养鸡的时候,有一个个体户,他买了wǒ men很多鸡蛋,没钱付,就提出等鸡蛋孵出小鸡、卖了钱后再付。可是,他遭了灾后就跑了。wǒ men的钱也是借的,以那时的经济能力,wǒ men也还不起这笔债。wǒ men几个就商量:到底是跳岷江?还是跑新疆?跳岷江,一了百了;跑新疆,重打鼓另开张。商量来商量去,wǒ men还是决定留下来还清这些债。天不亮,我就骑着自行车去卖鸡蛋。有一次,下着很大的雨,路很滑,天很黑,我摔了一跤,鸡蛋都摔破了,我也摔得像泥猴一般。那个时候,个体户是受歧视的。农贸市场里也都有固定的“势力范围”,初来乍到,人家不让我摆摊儿。晚上也没地方睡觉,我就向一位好心的看门的大爷借了一条板凳,在那儿坐了一宿。鸡蛋不能放,特别是夏天,多放两天就坏了,更何况,如果卖不出去这些鸡蛋,不仅连回家的路费没有着落,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我得想办法跟人家去商量。最终得了一小块儿地方,才卖出去了这些鸡蛋。 记者:卖鸡蛋,使您成了万元户? 刘永好:(笑)经过一段的,wǒ men达到了这个,以后的百万元、千万元,确切地说,wǒ men是通过养鹌鹑挣到了第一个1000万。1988年前后,整个成都地区几乎家家户户养鹌鹑,也正是那一年,wǒ men的鹌鹑数达到1000万只。这是非常庞大的一个数目!任何一个行当,都有一个市场容量的问题,超过了这个容量,会适得其反。这时,wǒ men的也不太好,思前想后,wǒ men决定把1000万只鹌鹑全部杀掉,以平息养鹌鹑的热潮。 记者:从这之后,你们才开始从事饲料业? 刘永好:是的。当时,正大集团进入中国(“正大综艺”节目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们的饲料卖得非常好,是需要排队、需要走后门儿批条子才能买到的。wǒ men就想,为什么中国产不出自己的优质饲料?于是,wǒ men把养鹌鹑赚到的1000万元全部投入到饲料的研发当中,并与相关的13所研究机构的专家们一起联合研制出了中国第一个自主知识产权的饲料配方,这就是希望牌饲料。随后,迅速推向市场,取得了巨大的。 我常这样想:我是幸运的,因为赶上了这个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是改革开放,给wǒ men提供了发展的机会。而在这个时代里,恰好,我正年轻。 企业规模大了,发展面临着选择:是继续做饲料,还是走多元化的发展道路?1995年,wǒ men四个明晰产权,进行了资产重组。 打着赤脚、戴着草帽,wǒ men一路走了过来 记者:评价您时,业内人士说:您是中国大陆私营经济最早的觉醒者之一,也是民营企业向现代企业转型的开拓者。作为一个家族企业的者,您是否很早就意识到了诸如产权不明晰之类的家族企业的弊端? 刘永好:是的。对wǒ men这种家族色彩比较浓厚的企业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要克服纯粹的家族式guǎn lǐ的弊端。家族企业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世界上也有很多家族企业,但是,如果,不克服家族式的guǎn lǐ,如果,一手遮天,那么,这个企业就不可能有前途。当然,在初期,你可以又是董事长,又是总,又是财务会计,又是,因为,那时的规模小。当企业做大了,你就不可能面面俱到,这时候就需要调整这种家族guǎn lǐ的模式。几年前,我开始了这种调整。我减去了我自己许多总的职务,去年,是做得最彻底的一年,我又减去了我自己50多个董事长的职务。有减就一定有加,wǒ men从企业内部、从社会上,包括从国际这个大范围内选拔优秀的人才,请他们到wǒ men的企业里参加guǎn lǐ。加“50”,减“50”,表面上看起来等于“0”,但这不是简单的算术、简单的“0”,它能使wǒ men的家族企业更进步、更完善。 记者:凤凰卫视的阮次山先生谈到您时曾这样说:您属于中国,您是以“土产”致富的人。做以上的加减法,应该说是您意识到了带领一支“很乡土”的家族队伍,解决好guǎn lǐ上的瓶颈至关重要。 刘永好:是的。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注意向别人学习,吸取他们的经验教训。同时,我也经常参加各种论坛的讨论,通过这些讨论以及出国学习、考察,开阔我的视野,也使我掌握了一些先进的企业运行理论。 的确,wǒ men“很乡土”。wǒ men从中国的西部、从四川、从农村的田埂上一路走了出来。回过头去,隐隐约约地,我仿佛看见的还是wǒ men打着赤脚、戴着草帽的样子。应该说,在初期,这种乡土味儿对wǒ men所从事的行业来说是有利的。因为乡土,wǒ men了解农民、了解市场、了解社会。但当wǒ men的国家加入世贸组织了,wǒ men要跟国际接轨了,只有乡土就是不够的了,wǒ men还必须借鉴国际上的一些经验、走国际化的道路——这两者结合起来,wǒ men的企业才能更好地发展。我称之为“土洋结合”。 借鉴国际上的经验,走国际化道路,其中当然也包括吸引一些国际型的人才。特别是这两年,我到香港、台湾,到美国,到加拿大,到英国,去招聘专业人士。他们学历高,有在大的跨国公司或者世界级的金融机构中工作的经历;他们年轻,30多岁、40岁左右;他们都比较勤奋,在国外的,大多是留学的华人——wǒ men需要这些人。那一天,有位香港记者对我说:现在有多少钱的投资就可以“移民”香港了,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回答:现在不是我出多少钱“移民”香港的问题,而是我要从香港招聘多少优秀的高级guǎn lǐ人才来内地工作的问题。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wǒ men的在变。换句话说,wǒ men对中国经济、对在中国办企业更有信心(当然,香港的企业是中国企业的一部分)。 3月3日那一天,天空特别晴朗。wǒ men工商联的几十位委员与其他的2000多名政协委员一起走进了人民大会堂——wǒ men的心里是喜洋洋的。这种喜洋洋的已经有相当一段了,为什么?因为国家的好政策,使wǒ men这些民营企业家的心里比以前更踏实了。民营企业,曾作为有益的补充,补充就让人觉得可有可无,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而现在,作为重要的建设力量,就不同了,重要的力量是不能没有的。这种很重要。由于有了这种,这次会议期间,企业家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进一步投资和发展的问题。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做大企业的同时,还要考虑在哪个国家办个护照、哪个国家更安全。值得一提的是,我的一些离开祖国的回来了。因为他们走出去之后才发现还是中国最安全、还是中国好挣钱。 记者:确实,20多年来,您和您的企业以各种形式进入中国人的视野:从最初在农户墙壁上大笔刷写饲料广告到现在的投资房地产业;从白手起家时的街谈巷议到拥有亿万财富——一步一个脚印地,你们一路走来了。wǒ men可以用一个时髦而且官方的词语来总结,这个词语就是:与时俱进。在与时俱进的过程中,您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刘永好:社会的认同。几千年以来,咱们的史书上,咱们的文学作品里,对商人的评价总是不高,总觉得商人都是不好的,都是为富不仁的,总之,商人是被看不起的。也确实,有些商人弄虚作假、短斤少两、以次充好…… 要想得到社会的认同,仅靠国家的好政策还不行,还要看wǒ men自身是否能做好,wǒ men对国家是否有贡献,wǒ men对社会公益是否做了wǒ men应该做的事情。1994年,国家颁布了“八七扶贫攻坚”。那个时候,我正在北京开工商联会议。我找到几位民营企业家,我说:wǒ men是好政策的受益者,wǒ men是否应该做一些wǒ men能够做的事儿以回报社会?大家觉得非常好。结果是我联合了九位民营企业家发起了一个叫“光彩”的倡议。什么叫“光彩”?就是wǒ men这些先富起来的人把一部分财力、一部分经验带到相对贫困的地区,在那里投资建厂,在那里招收员工,在那里按章纳税……如果,wǒ men先富起来的人都去做这些事情,渐渐地,wǒ men的商人就会被认同。 说实话,一个人,当钱已经能够他的生活需要的时候,钱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就是被人尊重,被社会认同了。 拥有亿万财富的喜悦与红薯丰收的喜悦,在内心的感受上是一样的 记者:谈到财富,人们似乎都很敏感。这可能与社会上关于富人的传说有关系:比如说,他们积累财富的手段;比如说,他们失去财富时的状态…… 刘永好:我想,作为“富人”群体,在考虑自身发展的同时,也应该考虑财富是从哪里来的?wǒ men为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财富?至于说,一个很富有的人忽然变得没有财富了,如果这个人是我的话,我觉得没有问题。因为不管做什么,哪怕我去扫大街,人家都会觉得:这个人的年龄虽然大了一点,但工作挺认真,地扫得也很干净,而且还能提出一些绿化的建议。他们有可能会提升我当组长,接着,他们发现我还有一定的guǎn lǐ能力,有可能还会继续提升我做副,之后,他们说不定就会给我加工资。 wǒ men是做养殖业起家的,wǒ men养鹌鹑,wǒ men看着鹌鹑下蛋,wǒ men把它们卖出去,再一分钱、一分钱攒起来;wǒ men要生产饲料,要给它们吃补药,要给它们打扫卫生,还怕它们生病了……多不容易啊,每挣一分钱都不容易。有了这种经历,wǒ men就相对能吃苦,就能够在相对困难的条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