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枚果子离开枝头,冬,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走来了,狰狞的北风吹瘦了草木,吹瘦了田野,吹瘦了小溪,也在我心上翻涌淌过。
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是真正属于雪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深深地恋上了雪,或许是那个起身推窗,满眼,抑或是第一次被雪球击中面颊,却是稚笑声声,忘记了身在何处的那个午后。
每当我想起雪的时候,记忆里都是浪漫的洁白,且一点一点漫向记忆之外,漫上书桌,漫上窗棂,漫上街道,漫上古老而朴素的故园……
我在江南见过雪。江南的冬天,虽寒还暖。江南的雪,没有北方来得凛冽豪爽。江南的雪,正如江南的女子,温婉动人,清新脱俗又纤巧伶俐。江南的雪,一瓣瓣款款而下,如琼花轻扬,如千蝶群舞,又如情侣耳畔密语,悄无声息。委婉地融入林下苔藓和草地,迫不及待融入了江南的山水,没落入水乡的泥土,高高低低浓浓稀稀地点缀在景色里,将枯燥的冬日装点得圣洁美丽起来。
我在大山里见过雪。绵延的山脉像一条银色的巨龙,盘旋着优美的舞姿,凝聚着冬的严寒和魅力。山中的每一片林木,每一丛枯草,都挂满了雪花,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银装,看不到一点绿色。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若飞禽走兽,如翁妇孩童,或卧或立,或远眺或沉思,启发无限遐想。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雪的覆盖下聚集起来,以致天与山,山与雪,山与山,雪与雪,都融为一体,一眼望不尽的绵延,不是知是山,还是雪?
我在唐诗宋韵里见过雪,在李白、杜甫、柳宗元、李清照、周邦彦、苏东坡的诗文里见过雪。“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诗文中的雪,或文静、或空灵、或俏皮、或沉寂、或冷艳、或含蓄、或猛烈,读着这些诗句,我感觉一步步返回了古代,沿着诗中的白雪小径,又一步一步走进时间深处的故园。
每一年冬天,故乡总会落下几场大雪。故乡的雪,那是怎样的一种洁白啊,让人联想起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空旷明净,联想起雪上空留马行处的超然空寂。雪盖满在屋顶上,铺展在道路上,洒满在田野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无数幼小而不可名状的生命,在苍茫的天空中颤动、沉浮、荡漾。如棉絮,似鹅毛,朦胧一片,不一会儿,大地一片苍茫,笼罩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
雪后的故园,显得格外寂静,修长的冰凌流苏一样垂在屋檐,透明耀眼,犹如晶莹的果实结在树梢。站在故园的村口,远处原野白花花一片,干净清爽的土地,一如被洗过的思绪一样。近处,低矮错落的房屋着了银装,附近的草垛戴上了白帽,那些依风撒欢的炊烟,升腾着、缠绕着对乡村不尽的情感,看见这雪,心底便涌起一股亲切。
故乡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故园的冬天,依然力守着它最原初的记忆——像一朵雪莲洁白出尘,朴素、纯洁和自然。
我想,尘世如诗,都该如雪花一样冰清玉洁,浑然纯净……
作者简介:
张浩,铁路工人,一个诗歌爱好者。有诗歌见于《天津诗人》《天津工人报》《文学青年》《大西北诗人》《风沙诗刊》《清远日报》《吴江日报》《松江报》《兵团日报》等报刊,以及文学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