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这天,好友群里有人发了一个抖音视频,两只小狗打架,一只落荒而逃,一只在后面猛追,很快,画风突变,猛追的掉头就跑,逃跑的反而开始穷追不舍,原来是小狗的两个亲兄弟拍马赶到,最后揭示主题,论生三胎的必要性。
这个视频使我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件往事,那次是村里两个邻家打架,一家有五兄弟,一家有两兄弟,两家都是狠角色,在村里蛮横惯了,一向没人敢惹,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掐起来。
五兄弟的从纸面实力来看要比两兄弟强很多,但两兄弟中的老大是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特种兵”,那时还叫“特务连”,一听就让人肃然起敬,这就扯平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双方有的一拼,观赏性想必极高,大家一时踊跃,围在两家门口,中间自动留出一块空地,像擂台一般,这情形让两家不打都不成。
农村生活一向寡淡,人们大部分时间只能站街头,蹲墙根,扯点儿子不孝,媳妇恶毒之类的闲话,像这种擂台赛性质的“武打片”,属于百年不遇的大场面,当然不能错过,看热闹不怕事大,一直是wǒ men国人“恒久远,永流传”的优良传统。
那会我小,为了看得清楚,蹲在了人群的最里面。
打斗场面很正式,先是两家女人出来对骂,相互控诉对方的种种无理,先在道义上占领制高点,这让我不自觉的想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形式。
春秋时期的战争叫“义战”,争的是口气,两军对垒,站好队列后,先要由一位大将出阵,慷慨陈词一番,历数对方的种种不义不恭,阐述讨伐的正当性,然后再开打,只是那会没有小喇叭,声音传播能力有限,双方又不能离得太近,能否让对方听得清楚,颇考验陈词者的丹田之气。
到了战国及以后的时期,交战的双方由贵族变为了武夫, “义战”变为了争霸争地盘,叫阵变成了谩骂,四六骈文变成了泼妇骂街,形式还有,但内容越来越简短,越来越粗俗了。
当然,和真正的泼妇骂街还是有区别的,男人很少在嘴上争短长,一言不合就干。而泼妇骂街拼的就是嘴上的功夫,像我看到的那两位,都是个中高手,半小时脏话不带重样,用词之丰富形之象,如同开了染料铺,让一众围观的群众听得如痴如醉,也给那些懵懂年龄的少男少女做了很好的生理启蒙。
骂阵完毕,女人各回各家,男主角出场。先是一边出一个,两人见面也不说话,上来就打,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很有钝感,十几个回合过后,大概双方都累了,然后很配合的互相骂两句离场。
又等了好大一会,众人期待的特种兵上场,一个对三个,现实版的“三英战吕布”。不过,特种兵的职业素养远非街头莽汉可比,出拳,飞脚,躲闪,快速移动,几乎没给对方什么机会,三拳两脚过后,对方已经倒下了两个,可能自知不敌,三兄弟没再动手,骂骂咧咧的下场了,特种兵不追,也不说话,快速闪人,三分钟不到,大家还没看过瘾,打斗就结束了。
众人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还在期待下一个回合,可等到过了晌午,两家也再没见有人出来,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散开,路上还有人嘀咕,两家老头也该出来比划比划。
估计是这两家也想明白了,这些围观的鸟人也不给票钱,凭什么让他们看热闹。
目睹了这场比武之后,很多围观者会心生感慨,还是儿子多了管用,“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那些儿子少的,本来不想再生的,估计回头还要再多生几个,没有儿子的更会着急上火,村里的人口会因为这场打斗,不期然的增加一些。
在农耕文明时代,因为机械化程度不足,生产力低下,家里儿子多的自然生产效率更高,生活也会更好,可以说,儿子的多少代表家族硬实力,不光能传宗接代,还事关在村里的地位,尊严和荣耀。
《水浒传》里水泊梁山众好汉在忠义堂拜过把子,排定座次后,一时自信心膨胀,和官府的几次交手也占尽了便宜,唯独在打祝家庄和曾头市时,吃尽了苦头,“托塔天王”晁盖甚至命丧曾头市,原因无他,概因这两个庄主都有数个如狼似虎的儿子。
祝家庄为头家长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名为“祝氏三杰”,个个都武艺高强,能独当一面。而曾头市长官曾弄,膝下有五子,曾涂,曾密,曾素,曾魁,曾生,号称“五虎”,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果不是碰到水泊梁山这帮混人,这两个庄主的日子会过的非常逍遥自在,像独立王国一般,连官府也要敬畏他们三分。
其实,我上小学那会,每家每户的孩子还都挺多,三个是平均数,四个五个的正常,多的还有七八个的,刚随军到父亲的部队时,颇受欺负,马政委家三个儿子,叶参谋长家两个儿子,都是些混世魔王,仗着父亲官大,屡屡欺负那些后来者。后来,等我慢慢也熬成了老大,举目四望,却不见有多少小孩了,概因计划生育的实行,让每家每户的孩子凋零成个位数,只能感叹时运不济,一时彷徨,颇有些孤独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