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不仅仅是一座山,它是中国人的信仰;岱庙也不仅仅是一座庙,它是泰山信仰的本源, 泰山是中国最具官方色彩的山,夏商周时代即有封禅的传说,而自秦皇汉武起,几乎历代皇帝都与它休戚相关。他们远赴泰山封禅,是证明自己统治合法性的重要手段之一,(明朝两百余年,皇帝虽未到泰山,但他们在北京建的天坛地坛,正是泰山封禅意义的精华)。泰山之神是道教所信奉的“百鬼之神”,主宰生死,唐宋元历朝皇帝先后赐予其各种封号。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登基后,认为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妄给泰山之神加封号乃是“渎礼不经”,故将泰山以前的封号废除,改称“东岳泰山之神”。从此,岱庙也享有“东岳神府”的显赫名声。
“五岳独尊”的泰山,位于山东省泰安市城北,城区和山体紧挨着,天气晴好的时候,在城里的任何位置都可以远眺泰山。而泰山脚下的岱庙就位于泰安市的核心地段,背靠着泰山,面朝东西走向的城市主干道东岳大街,岱庙门前的一棵老树把东岳大街分成两段。在许多城市无章法地扩张建设的大环境下,泰安人对自己的文化、历史之根的爱护之情,显得格外珍贵。
一场意料之外的雪为岱庙的红墙绿瓦披上了圣洁的外衣。在雪的妆点下,岱庙于盛严中平添了几许秀美,端庄中增加了几分妙趣。岱庙与北京故宫、承德避暑山庄被并称为“中国三大宫殿建筑群”。岱庙“秦即作畴”,“汉亦起宫”,又经历朝历代不断增修,历史比故宫和避暑山庄悠久得多。
建于康熙年间的“玲珑坊”是岱庙带给我的第一眼惊艳,稳如泰山,气度不凡。通常牌坊的纹饰和造型精美,说明了其重要程度。相比木质牌坊,石牌坊的好处在于更耐得住岁月的流逝,而且时光的洗礼使它变得更有韵味。“玲珑坊”左右对称,巧妙的斗拱,精致的浮雕,坊联的上下联——“峻极于天,赞化体元生万物”,“帝出乎震,赫声濯灵镇东方”,共同构成了“玲珑坊”威武的精气神儿,这与泰山的气质是高度契合的。“泰”,三人在水上。据说,古时山东地界多水患,而泰山之高可避涝,上泰山,得平安。可见“泰”是个十足的褒义字,它意味着平和与安定,美好与通达,而这个字本身就像一个完美的建筑,大气稳定,不怒自威。“玲珑坊”从各个角度看都是气象万千,泰山亦如是。
岱庙既有宫殿,就有城墙。上世纪80年代修复的城墙长达1500多米,围成了一个方正的岱庙,城内左中右三条纵轴,宫阙重叠,井然巍峨。城墙虽然早已失去军事防御作用,但它承载着的历史和文化,谁又能轻易放弃,或遗忘?
登临城墙,南面的通天街,北面直抵泰山脚下的红门路都尽收眼底,两条路串起泰山和岱庙,构成了泰安的中轴线。依北宋建筑风格重建的正阳门是岱庙的正南门,而拱卫于城墙四角巽、艮、乾、坤四座角楼,重檐交错,构造精妙,使得角楼与城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建筑形体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也使得城墙不再枯燥单调,有了奇特的韵律和节奏。
从形制上看,岱庙就像一座缩小版的故宫,但故宫的空间和格局宏伟得有些夸张,尤其当人置身于太和殿前,就如同一滴水融进了大海,“找自己”成为彼时的当务之急。而岱庙的规模和体量恰到好处,它与人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天子和山神,究竟谁更难以接近( 一起感悟人生)?
进了正阳门,雪后美景如画卷般徐徐展开,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哪里都好看,哪里都有美,让人目不暇接。和泰山一样,岱庙也有许多碑文,其中不乏米芾这样的大家之作——“第一山”三个大字,痛快淋漓,雄健清新,书法爱好者可以尽情享用这弥足珍贵的文化盛宴。除了古人的作品之外,这里也有些老一辈革命家的题词,比如陈列在显著位置的朱德的诗碑:“泰山不算高,一千五百八,飞过二千一,他把头低下。”
明清以前的建筑能留存到现在的已经极其罕见了,而始建于宋真宗时期的岱庙主体建筑天贶殿,却完好保存至今。供奉着泰山之神东岳大帝的天贶殿,与北京故宫太和殿、曲阜孔庙大成殿被并称为“东方三大殿”。
天贶殿长四十多米,宽近二十米,高二十多米,丹墙壁立,峻极雄伟,即使广角镜头也很难拍下大殿的全貌。这里常年香火不断,正月里大殿前更是熙熙攘攘。信仰是一种力量,不用登顶泰山去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更不必“长吟泰山侧,慷慨激楚声”,只在天贶殿前,就可以直抵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明清建筑看多了,难得一睹弥足珍贵的宋代建筑,如清风拂面,备感欣喜。天贶殿的雕梁画栋和飞檐斗拱有自己的特色,观后会令人难以抑制胸中悠悠怀古之情。毕竟,你面对的是一座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建筑,一座承载着中华文明重要组成部分的神殿,一部记录了十个世纪沧海桑田的史诗,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