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春夏秋冬一母同胞,如人之伯仲叔季,而在这四兄弟中,夏天是最不勤快的一个,而且不勤快得十分明显。这个季节原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譬如蜻蜓、蝴蝶、萤火虫,也有许多好吃的东西,譬如葡萄、西瓜、水蜜桃,然而它都懒得理会。
意懒心慵风住,这便是夏天。
夏日里,山懒,水懒,云懒,月懒,猫犬都懒,甚至连草木也是慵懒的。“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除了向日葵这傻货,其余草木尽皆藏了起来,躲避焦扑扑的日头。
风更懒得吹,任由大地掉进蒸锅里。树上的知了热得受不了了,郁闷地喊着:“风,风,你好歹象征性地吹两下啊。”田里的青蛙也看不下去了,跳进沟里,躲在草叶下唤它。风乜斜着眼,本不欲理会,奈何滚滚红尘万般聒噪,吵得它也难以成眠,便极不情愿地跑了两步,落在人间熏熏然未有凉意,途经一条小河,它“扑通”一声跳进河里,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风懒了,人也懒。暑意袭来时,随处都可见打盹的人:小店里,老板娘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握着手机,睡眼惺忪;课堂里,学生们双手支颐,睁着眼,打着瞌睡;天太热了,困意太浓了,那些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的人恨不能“日上三竿人未起,饭端床前始更衣”。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勤奋攻读的书生不读书了,头枕石枕,背贴竹床,胸怀天下化为白日做梦。“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词人也懒得认真填词了,顺着念念倒着念念,胡乱凑合几句应卯,好抓紧时间睡午觉。
当然,夏眠的不止有人,还有鱼。据说热带地区有一种叫“非洲肺鱼”的生物,遇着枯水期,喜欢钻入淤泥之中夏眠,不吃不喝,眠期可达数月之久,故而被人称为“忍着不死的鱼”或者“不死鱼”。鱼以外,还有鸟。《山海经》里有这样一段文字:“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
汉语里有个词叫“懒云窝”,虽不晓得它的出处源头,也不了解它的具体含义,但落在人眼里,片刻间视若知己。但凡有了点夏日的气息,人们就会将多时未用的懒人椅拿出来,冲洗干净以备不时之需。当酷暑来临时,白昼,夏日炎炎正好眠,懒困倚微风;晚间,夜静风懒,人躺在上面,看着满天星子,想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七月的风懒懒的,八月的云懒懒的,待这懒成了一种习惯,到了九月,秋天的月也跟着懒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许是因为月亮太久不出来了,乍一看到,诗人竟误将它当成了秋霜。此时,夏已去远,但它的影响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