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分成高级和低级两种,低级文明就是吃喝拉撒睡,高级文明就是吃喝嫖赌玩。”低级文明的存亡好像种芽,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高级文明的存亡好像花果,生得精彩死得惨痛。
说“人之初性本善”,大概就和“虎之初性本善”一个意思,然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约等于“虎之将死其行不恶”——因为它失去了捕食的力气和欲望。最容易恶的就是最中间那段:找配偶找工作找后代的出路,不得不作恶。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最容易善的那段,因为不得不行善,使得彼此可以顺畅地交换劳动成果。
不过,严格意义上说,只有人会作恶,因为老虎的行为,恶就是善,善就是恶。比如它吃掉了一头野猪,可以少杀死多少棵本来会被野猪吃掉的青草;它吃掉一只雉鸡,可是少杀死多少条本来会被雉鸡吃掉的青虫。只有人,会白白增加人的痛苦。
很多话,反着说一样成立。比如“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换成“与天斗,其痛无穷;与地斗,其痛无穷;与人斗,其痛无穷”,或者“与天和,其乐无穷;与地合,其乐无穷;与人交,其乐无穷”我觉得也很贴切。好像婴儿降临,说是最幸福的时刻,可是生孩子又是仅次于酷刑的疼痛。不生,人类不能繁衍,但是人类可以降低分娩的疼痛。好像文明,不斗就不得生存,但是文明可以降低斗争的惨烈。
不能因为斗争的结果是有用的就说斗争的惨烈是美好的。就好像,你可以指责别人害怕疼痛选择了各种无痛分娩,但是你不会因为追求越痛越光荣,把孕妇活生生地剖开。母亲惨痛而死,婴儿还怎么活呢?老文明这个母亲完蛋了,新文明这个婴儿吃什么长大呢?
文明的荒蛮相当于幼儿期,发展相当于青年期,发达相当于中年期,衰退相当于老年期。在过去,高低文明之间的争斗好像幼儿和青年的战争:野蛮人的失败是因为“野蛮人比文明人更文明,文明人比野蛮人更野蛮”。在如今,高低文明之间的争斗好像青年和中年的战争:文明人的失败是因为不够野蛮过于文明。
说别人家的文明都消亡了,唯有中华文明还延续着。也许倒是别人家的文明,已经从恐龙演化为飞鸟,进而变作哺乳动物?看上去是灭绝了,其实就是变了个种。中华文明呢,还是只千年的爬行动物,“地位”比鸟低些、比鱼高些。“罐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不是王八不好,而是罐子不好。既然罐子已经打开,王八自然也四处爬动了。虽然个头比发达国的王八小得多,性格又比落后国的王八沧桑得多,但是除了一步一步爬,还能怎么着?
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蚂蚁的历史也很悠久,一亿多年呢,而且蚂蚁的文化之庞杂、蚁际关系之繁复,绝对是你我搞不清的。
其实,所有食物都是有毒的,好像所有文明都是有毒的。但是食物成千上万年适应了就是营养,不适应就容易导致癌症,癌症只是基因的自我变异。战争也是文明的癌症。
每次在网上搜索了什么内容之后,再次上网,广告就会自动捕捉你的喜好,把相关于你搜索过的内容推荐给你。网络倒是真正实现了xīn líng鸡汤里面的“你喜欢什么,什么就会被你吸引过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你总被自己喜欢的东西包围,不一定是好事。因为那样你就看不到你的对立面,活得越来越狭窄。好像你若总被自己厌恶的东西包围,你就看不到你的支持者,活得越来越压抑。
至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看各人见识和运气了,见识有限就判断力有限,运气有限则发展度有限:我没读书的时候想过长大了做鸡毛换糖的小贩多好,就有吃不完的糖果了。读书之后,标准答案是长大了想当科学家。真正长大之后,才发现当小贩的少,当科学家更少,自己落在大多数人里面——打工。
文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好像穷小子不服穷,努力把自己变作了富翁,吃喝嫖赌,斗殴而死、吸毒而亡。生于忧患死于忧患,好像穷小子不服穷,努力想把自己变作富翁,拼搏奋斗,营养不良早死、积劳成疾猝死。生于安乐死于忧患,好像富家女太傲娇,不幸落魄之后,毫无生存能力,沦落街头、贫病交加而死。生于安乐死于安乐,好像富家女太傲娇,永远穷奢极欲颐指气使,争风吃醋而死、斗气飙车而亡。有能力,忧患能活,安乐更能活;没见识,忧患能死,安乐更能死。
所以,也许我只想说,文明生于幼年死于老年。又或者有一种新文明产生,生于老奸巨猾而死于年幼无知?
文明有老小,有人恋童有人崇老,有人喜欢年岁相当。
老龄化不见得是弱势,就好像老特工助机械可以打败年轻的亡命徒,老猎人借助枪支可以打死年轻的狮子,未来也许真的只需要很少的几个人,不像现在,太多低等的活没人干,太多高等的人没事做。
文明代代更替好像人们代代更替。完全和父母一样,叫人觉得无聊;完全和父母不一样,叫人觉得恐慌。人永远搞不好,因为人不是希望文明快快成长,就是希望文明慢慢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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