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见仿佛伸向了另一个时空的枝干,纠缠着依稀纷繁的黄色,绿色,看不到它们飘离那片天堂时的失落。她在积得厚厚的落叶中仰望,曾经的伤痛,哀怨延伸至今日今时竟也只剩下酸涩的余味。他的气息掺杂其中,分外鲜明,一个没了缘由的微笑勾起的全是她心中留恋的美好,把怨恨遗忘,只精心保留最初最纯真的开始,和他一起走过的日子。
那一年站在这栋老旧不堪的楼前,承受一切自身带来的压抑和懦弱的否定:这个世界太不公平,被抛弃的那份不幸必定尾随着喜欢孤独的人。低头是细得慌张的土黄色烟尘和坚硬得令人畏惧的水泥石板,有两种可能:在尘土里窒息,或在石板上撞死。就要这样消极地进入秋季余下的部分。阳光苍白却可以到处弥散,铺盖在行人稀少的僻静街道上。所有新形成的印象即使事实上是明美平静的,在形同流浪的生命中也是死一般的惨白。
他就在那时出现,毫无征兆,露出不知是嬉闹还是惊讶的坏笑。指着同一个方向。那是他的家。几番苍然的自怜归结起来最终竟是搬近了他的家。很难否认她紧缩的心悸,以沉默或冷眼来掩饰加速的心跳。何等的讽刺。是命运的玩笑吧。这种补偿的方式过于特别,可是最终会怎样收场呢?一切注定多年后依然是她一个人独行于这条僻静明亮的街。变化的只有心底深处的慨叹。在经历过后的诸多层次和复杂,但当时谁会意识到未来会如此简单。他就像方程中的变数,没办法解。她惶然地面对,依旧忍受着命运的支配。然而,终究是总能在一起的朋友,没有疑问。聊闲,玩笑,倾诉,最终视为生活中的平常。隐去的珍贵情愫也无需以任何方式明了,她学会了一种内敛和对自己的宽容,学会了面对各色的现实、虚假……也许归功于他的出现和存在,也许因为别的。不论是何原因,她已能够释怀。懂得如何让自卫的眼神淡定。有回忆的生活,有憧憬的未来--他令人不可思议地完成了她对自己的解救。本来以为美好会继续下去,成为一段普通的记叙,在乎内容而不需要波澜。那只是本来,冥冥中就是有些事不可避免,没有原因或结果的解释。曲解得无法去辩驳,"因为"在这里变得乏力。
离开,是选择而非逃避,他低着头不去告别,就当是反抗和不舍吧,那在无法控制的局面中是多余的,她有话想说,打破无声,至少要他明白,自己的感谢,只是些平常的话作为道别。注意身体,再见之类。没办法说出口。连眼神都拒绝交流,只有成为遗憾的可能,也许这是他希望给她留下的,永远不能忘却的结束,超过任何礼节上的语言或百般猜测的视线。再见在此时成为了禁忌。仿佛他预料到了"再"的久远,远的无法清算。
在信中说的话模糊疏远,让人怀疑曾经是否有过面对面的交谈。最难以预料的变数。他有了怎样的改变。就是在眼前也无力猜测。结局早已在淡漠的短句中风化了。
接近真相的路途比预想的遥远。那老宅是否还在?修缮之后的门面荒凉得难以辨认,她在多年后回到这个人生转折的中站,得到他已不再人间的简短回答……
她抚过坚挺的树干,徘徊在落叶铺就的僻静小巷里,他清晰地用自己特有的语气调侃:这是必然吧,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身体本来就这么脆弱。连老去的资格都没有。
晃动的光影隔世般隐现。真正留在她心底的是那调弄的笑容,不受制约的,驰骋的心。还记得最后一封短到几行字的信吗?上面的内容是平淡无奇的客套和寒暄,最后却是来自天堂的挂念。
贯穿一生的短暂记忆,脱离了躯体的支撑,陪伴在高耸入天的杨树旁,她莫名中期盼着它们能够传递些什么,却只有弥漫到呼吸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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