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是生长在东北的一门“土得掉渣儿”的艺术，自诞生以来，虽屡遭禁止，却以其亲民的形式和内容受到东北人的喜爱，它就像车轱辘菜一样在乡间的泥土之中踩不死、压不败，生生不息。本书借“车轱辘菜”之喻，以“东北二人转在乡土社会中的传承”为主题，通过民俗学田野调查及文献研究方法，对东北二人转在乡土社会中的历史传承情况及现状进行“深描”，并试图探索出二人转的未来发展之路。
生生不息的车轱辘菜：东北二人转在乡土社会中的传承 读书笔记
二人转作为东北的特色文化，近年来通过电视荧屏、新媒体等方式为国人所熟知，二人转表演虽有各种各样的绝技，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具有浓浓的乡土气息。事实上，二人转也正是产生于乡土并发展于乡土中，是在农村的土壤上孕育而生的。建国以来，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二人转在城市农村两开花，并行传承。如今，城市二人转的演出相对比较红火，各大卫视常有相关演出，相比之下，传统二人转更面临着严重的濒危性，而传统二人转与当今大众印象中的二人转不同，它唱腔优美，内容丰富，也有很多取材历史的唱段，具有一定的文化内涵和教育意义。戏曲、曲艺常常作为一种地方性的文化载体，承载着不同时期各个地区的民俗、语言、礼仪、信仰等方面的文化内容，二人转也不例外，透过其别具特色的舞台表演，了解其背后蕴藏的社会文化，会发现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或许，这也正是中国戏曲经久不衰，具有浓郁魅力的内在原因吧！二人转演员既不供奉关公，也不供奉财神，他们素来的传统是供奉“大师兄”，供奉的对联是“舞台方寸悬明镜，衣冠优梦启后人”。在其他许多地方，常把“舞台方寸悬明镜，优孟衣冠启后人”作为戏台对联，而在二人转中，把对联中的“孟”改为“梦”，则与二人转传说中的人物之名有关。提到传说，关于二人转的起源有很多传说，二人转所供奉的“大师兄”，无人知其真正的来历，但却存在于各个版本的传说中。既是传说，就难以考究其真实存在性，如今在各大景区景点，也常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传说，有些传说也不过是由人临时编纂，牵强附会，借以增添其神秘性和趣味性罢了。假如传说是由人编纂，那么一开始的二人转艺人为什么要编这样的传说？依据什么编成的？与艺人当时的生活环境是否有关系？是否蕴含了当地人的某些信仰？吕慧敏已通过田野调查在其研究中进行了分析。第一种传说是与庄王有关，说二人转是由周庄王传下来的，也有说是楚庄王，还有说是苗庄王的，说法不一，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其他很多地方，也流行以庄王为祖师这样的戏神崇拜。但二人转至今不过两三百年的历史，距离公元前的春秋时期距离太远，生活于东北之外的庄王怎么可能与二人转产生联系？那么有一种可能：以庄王为祖师，借以抬高自己二人转艺人的身份地位。建国以前，二人转属于“下九流”中的末流，艺人地位十分低下，通过讲述与其他姊妹艺术同宗同源的传说，来使自己的身份得到认同。第二种比较流行的传说是关于李梦雄兄妹的，说李梦雄的父母遭到奸臣陷害，兄妹二人流落民间，卖唱为生，但是怕人认出，哥哥卖傻，憨声憨调，妹妹背脸出场，互称“傻哥”，“老妹子”。根据作者的分析，在许多中国民歌中，男女互称自己心上人为“哥哥”、“妹妹”，二人转中多爱情故事，现在的表演中艺人多互称兄妹。在东北，当一个男性称没有亲属关系的女性为“妹”的时候，既有疼爱之意，有时也有挑逗的意思蕴于其间，尤其是带上儿化韵，称为“妹儿”时，更是如此。这其实与中国原来的姻亲制度有关。在中国，曾长期流行表亲结婚，使“表哥”几乎成了爱人的代名词，尤其是在许多传统戏曲，比如评剧《花为媒》、吉剧《桃李梅》、越剧《珍珠塔》中，常能看到这种表哥表妹，或者表弟表姐相恋的情节。根据作者采访的二人转艺人郭文龙的说法，第二种传说里的人物不叫李梦雄，而是李梦龙，是唐玄宗偏妃的儿子，唐王不缺儿子，故偏妃之子更不可能继承皇位，但李梦龙又特别想当皇帝，天天想日日想，但既然现实中不能做皇帝，李梦龙于是就去唱戏，唱戏的时候演皇帝，在舞台上自己是皇帝，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后来那帮唱戏的要供他为祖师爷，但是李梦龙说那怎么行，就称自己为大师兄吧！于是就有了后来供奉的“大师兄”，在这则传说中，大师兄是唐玄宗的儿子，身份地位比较高，也可能是艺人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种说法。在中国许多地方还流行供奉一个戏神“老郎神”，而二人转中第三个传说中的大师兄则是“老狼神”，有人认为狼和郎韵脚相同可能是误传，而作者却认为二者有本质上不同，不太可能由于谐音误传。根据记载，狼是北方多个少数民族崇拜的动物，东北虽不是狼崇拜的发祥地和集中地，但在古代彼此由于长期被中原地区排斥而产生的惺惺相惜，使他们的文化有着广泛的交流，所以盛行于西北地区的狼崇拜很容易进入到东北地区。因此，二人转中的“老狼神”传说就多了一层北方少数民族图腾崇拜、动物崇拜的文化内涵！这里要讲的最后一个传说则是个人比较认可的一种，说是明末清初的时候，从关内逃荒来一对母子，母亲在十三岁的时候生下了儿子，因为饥荒丈夫饿死，遂携带儿子逃到关外，见到人给人唱唱小曲儿，讨点吃的。儿子长到十七岁的时候，母亲三十岁，俩人发生了乱伦，后来又生下一个儿子，但由于小孩既不能称呼儿子哥哥又不能称他为爹，于是就让称其为“大师兄”。逃荒关外，开始是母亲一个人唱，儿子长大后娘俩唱，这就是二人转的形成，俩人唱对口戏；后来俩人乱伦生下的儿子，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唱，就成了拉场戏。这则传说，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母子的乱伦问题。乱伦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即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发生的性行为；另一种则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发生于有亲缘关系的人之间，如继子和继母。在人类发展阶段的初期，曾经有过一段乱伦的历史，但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有血缘关系的乱伦最先被禁止，而后又禁止了社会学意义上的乱伦。但即使在当代文明社会中，也依然有很多乱伦实例。究其原因，发生乱伦因素有很多，如：贫困的生活环境、心理的不健康等，贫困的生活环境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根据这则传说，母亲逃荒到东北是基于闯关东的大环境，而且是十三岁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一路乞讨过去，可想而知当时的生活环境是有多恶劣，在这样的环境中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很容易产生心理上的依赖感。当儿子长到十七岁，母亲三十岁，在当时小丈夫大媳妇儿的结合在人们眼中属于正常，又因为逃荒的缘故，无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所以从客观环境，人的心理、生理上来讲，他们有发生乱伦的客观和主观条件。这种含有母子乱伦关系的传说，在研究者看来，是当时闯关东人艰难生活的写照，又是二人转艺人对自我群体的一种审视。总的来看，在大部分传说中，艺人都有一个目的，将自己的祖师爷追溯到历史上某个显贵人物的身上，由此平衡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下九流的地位。另一方面，这些传说都反映出二人转是关内文化和关外文化结合的产物。参考《生生不息的车轱辘菜：东北二人转在乡土社会中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