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活因过分孤独而恐惧,人的内心因缺失孤独而平庸。
众人皆知的孤独者,如张爱玲和塞林格。张爱玲小姐大名鼎鼎,我读她的作品不多,因电影而看了小说《色·戒》,甚觉无味。影片对主人公由性而生情、乃至背叛寄予同情,导演煞费了苦心。晚年的张爱玲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她在异国他乡离群索居,不接电话不见人;为躲跳蚤之患,在汽车旅馆和公寓间打转,20年搬了不下200次家,极少人知晓行踪。1995年,张爱玲被公寓守门人发现卧于地毯上,过世已经3天。她早就说过:“我有时觉得,我是一座孤岛。”这座岛未免太孤绝。塞林格是另一座孤岛。他“守望”过麦田之后,隐居到科尼什镇一座小山顶上,并把试图曝光他生活的人都告上法庭,不管是好友、前妻还是女儿。他投身印度教、佛教、科学基督教等数十个宗教,试过瑜伽、喝尿及各种xīn líng疗法,把生活的目标锁定自己的内心。60年后,91岁的塞林格老死在自己的小屋。
很多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封闭世界。从米开朗基罗、贝多芬、陀思妥也夫斯基到一代歌王杰克逊,还有wǒ men的民族先贤如屈原、辛弃疾、陈子昂乃至鲁迅们的一生,无不为痛苦与孤独所折磨,而恰恰这种痛苦与孤独,成为滋养他们灵魂的养料,造就了他们伟大的一生。在某种意义上,孤独乃生命之核,是精神世界的冰雪。
无数爱情故事,都因孤独而凄美。泰坦尼克号沉没后,罗丝遵从杰克的嘱托,“好好地活”了几十年,但心底有一个位置始终留给杰克,最后将海洋之星沉入了海底,那里长眠着她最亲爱的人。曹诚英与胡适在西湖畔度过了3个月如胶似漆的生活后,苦苦等候心上人归来;得知胡适离婚不得之无奈,曹失望已极,决定为爱情守节,此后几十年孑然一身,终生未嫁。诚英病逝前,要求葬于安徽绩溪一条公路旁——那条路通往胡适的家乡,她希望有一天他归来时,能在自己的坟前驻留片刻;可哪里知道,胡适已先她而去10年了。胡适拥有一生的风光,曹诚英空守一生的孤独;情何以堪?终究意难平。
人天生是孤独的,与生俱来,终老相伴。意大利一位物理学家有篇小说《质数的孤独》,写少年男女或因受人排挤而自卑,或因良心谴责而自闭;他们由孤寂而相爱,因孤独的困扰而分手,多舛的命运正呼应了小说的名字。wǒ men知道,质数只含1和自身两个因子,在自然数的无穷序列中处于孤独的位置,哪怕离得最近也相互隔离而无法靠拢。人类也是质数的一群,人人走得很近,却又离得很远;相遇不能相守,相爱不能相知;xīn líng的隔膜让wǒ men无法牵手,所有的机会都从指缝间滑过,只有孤独留给了自身。那是wǒ men永远无法摆脱的劫。
你有没有听说一位68岁的老人独自在家,寂寞到按马桶玩,两个月冲走了98吨水?那是wǒ men的影子。你有没有听说一个失恋的美国人把电话号码贴遍纽约城,引来了6。5万个来电?那是寂寞的回声。
wǒ men有爱,以抵抗孤独的侵袭;但爱不是万能的,到头来孤零零面对的终究是自己。
因为wǒ men是人类。
当喧嚣的世界已经沉睡,让wǒ men静下心来,谛听自己孤独的心跳;唯一陪伴它的是时间的脚步。哦,时间——那才是孤独的主宰!一位作家写道:“草大概要用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瓷实的院子。风四十年吹旧一扇门上的油漆。雨八十年冲掉墙上的一块泥皮。蝼蚁用一千八百年毁掉厚实的墙根。”看,时间不怕孤独,它只是独步前行。
让wǒ men与时间为伴,与孤独为友,做一个高贵的质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