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杜康造酒之后,也许能喝酒的人很多,但是会饮酒的人却很少。喝酒,是一种心理需求,饮酒,也是一种心理需求。但二者却不可同日而语,不在情景,只在意境。
酒,是琼浆,也是黄汤。也许林黛玉可以从色香味俱全中细品琼浆,也许焦大可以在或喜或悲中大碗喝黄汤!心性不同的人,是不可能理会到其中的味道,就如同林黛玉不大可能与焦大猜拳、行酒令一般。曹操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是一种心境,刘伶的沉醉三年亦是一段佳话,李白的斗酒诗百篇还是一种才气,而苏轼的把酒问青天,则是一缕思念,一段隐忧。
酒,是一杯水,在你醉生梦死的时候,在你烂醉如泥的时候。酒,亦是一杯水,在你温一壶月光下酒的时候,在你懂得色香味俱全的时候。
酒也是一双眼睛,有人看到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气,有人看到了“大碗喝酒”的豪情,有人看到了“酒肉穿肠过”的从容,有人看到了“无酒不成宴”的虚荣。眼睛里的东西经过心智的转换成了一种行径,有了刘邦的斩白蛇,有了项羽的鸿门宴,有了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还有了武松的景阳岗打虎。
酒还是知己,是美人。在半抱琵琶犹遮面的那一刻,在贵妃醉酒那楚楚动人眼神里。一种欲言又止的矜持,一种风情万种的妩媚。是神韵,亦是情欲!
此时黄汤就是琼浆!开怀就贪杯,不在一决高下的比拼中,不在敷衍的客套中。高山流水响彻耳畔,桂花犹在眼前,重逢却在心间。情景在,意境在,前世今生,只在这一刻,宛若旧梦复发,没有巫山云雨,唯有清弦再拨...
就是这样的酒,不知在什么时候,成了交际中一种不可或缺的点缀,是款待,也是应酬。敷衍使得你没有了“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真诚。虚情假意在客套中,客套也在虚情假意中。偌大的一桌人,在貌合神离中推心置腹。这里没有知己,却能千杯嫌少,红光满面、肥头大耳与大腹便便的富态,给旁观者的感觉要么是非奸即贪,要么是酒囊饭袋。
就是这样的酒,不知什么在时候,成了饭桌上的一种气氛。关系酒在此,人情酒在此,高升酒在此,权贵酒在此,下愁酒在此,壮胆酒在此,疯酒在此,媚酒亦在此。至于闲酒、文酒、武酒、祭祀酒,却是另一个范畴,另一种意境!一切功力的因素,在按座就序的那一刻,在无酒不成宴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中便有了着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一回事,对酒当歌又是一回事,酒后乱性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目的在饭局,索求却在酒局。
喝酒与饮酒是不同的,喝酒喝的是一种痛快和不痛快,有酒即可,在酒局,在酒力。饮酒则不同,它在于酒具,在于酒礼 ,在于酒令。喝酒需要骰子令,需要猜拳,而饮酒需要接龙令(即成语的接力赛),需要击鼓传花的衬托。喝酒的人,不拘泥于酒具、酒令、酒礼,也不在意于酒力,因为他们都在酒局中。饮酒的人,单就酒具,他可以给你从最早的陶制酒具算起,继而给你列出青铜酒具、漆木酒具、瓷质酒具,金银玉石酒具,水晶玛瑙酒具,象牙酒具,以及现在司空见惯的玻璃、金属酒具。
酒,对于喝者而言,往往是一种比拼,更或者是一种有求于人的应酬,陪酒者甚多,所谓的上座贵客,无非是车轮战里的主攻对象。临了,量大者喝足未吃饱,量小者丑态百出。那一桌,不怎么动筷的满汉全席,在原封不动的情况下成了食品垃圾。酒对于饮者而言,不在于众星捧月的高朋满座,也不在于下酒菜之琳琅满目,更不在于酒之高下,在心境,在意境,在朋友。无语而饮,在神会的交杯中,在自斟自饮的品味中,下酒的可以是诗词,也可以是一壶温过的月光。
温一壶月光下酒,是饮者的最高境界。月光如酒,在朦胧的自赏里,在微醉的洒脱里,在从容的淡定里。花前月下是一杯酒,风花雪月亦是一杯酒,若再辅以诗词下酒,更美、更佳。温一壶月光下酒,在雪花分飞的故友重逢中,在乌篷船的垂钓里。未饮亦醉,在清凉的月光下,故友对影,知己相伴,欣喜而开怀,平和而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