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古镇从酣睡中醒来,连接镇中与镇郊的新桥,开始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再望桥头,已经有人带着斧头木锯,漆刷漆桶,泥刀泥抹等候。这里每天有手艺人聚集,也常让我忆起那些曾于古镇中走街串巷的手艺人。
"焊烟筒修锁,补脸盆补锅!"人未进巷,吆喝声早传到巷中。"这是来小巷揽生意的铜匠。铜匠一根弯扁担,一头挑着木质风箱,另一头挑着工具箱。那年代,塑料日用品稀罕,搪瓷铝材的不多,居民家中生活的日用品大部都是铜壶、铜瓢、铜锁、铜脸盆、铜暖婆、铜烟筒。天长日久,难免也会损坏。铜匠拿在手上,很快看得明白。摆上火炉,接好风箱,烧红铬铁 ,清污,随着扑哧一声,一缕清烟散去,银色的焊锡熔解后,被牢牢粘在脸盆破损处。干净利索,手到盆好。
修铜壶补铜脸盆的为铜匠,与木头打交道的人顺理成章就称呼木匠。木匠不用走街串巷吆喝,靠的是众人相传,靠的是熟人介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定下了良辰吉日,接下来就是挑个好木匠,打套好家具,静候佳期,洞房花烛。
古镇人信了,一套好家具,可用一辈子。选中了家具款式,质量的好坏是关键,往往会让木匠先做个小凳试探本匠手艺优劣。历来"小凳四只角,十个木匠九个缩。"小凳虽小,技术难度很高,小凳做得好,手艺肯定行,打套好家具,尤如筷子插粑,十拿九稳。
还有一种手艺人是不用吆喝,那就是钟表匠。他走街串巷,手持一米多长而又曲卷的金属时钟发条,不紧不慢,随着步伐一路摇晃,发条曲伸互相碰击,发出清脆的悦耳声。钟表匠没铜匠辛苦,不用挑着沉重的的工具东奔西走。只需提个修理钟表工具的帆布袋或人造革皮包。钟表匠自诩修钟表是技术活,含金量高,常常觉得自己有七分脸面,三分牛气。修理费自家说了算,没有多少讨价还价余地。
桶匠和木匠是双胞胎兄弟。因为桶匠也是以树木为材料,制作木质生活日用品。挑水用水桶、烤火用火桶、炒菜用锅盖、装饭饭盆。这些用品看似简单,其实还真要技术能力。女人常用洗澡的脚盆,既要结实,还要耐用,更不得漏水。否则,澡未洗完,脚盆内水已经漏得精光,岂不尴尬透顶。
众多的手艺人,最让人抢手喜欢的是裁缝。佛要金装,人爱衣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古镇几手没有服装店,人们穿衣靠得是先上布店挑布,再请裁缝上门制作。那时候阳历年刚过,就要去请自己熟悉的,技术好的,信得过的裁缝。裁缝一年中最忙的时间就是年前,请晚了,无法安排,只能另请高明。手艺人中裁缝最牛气,他的缝纫机永远是客户抢着抬的。轻轻松松,带上尺,剪刀,彩色画笔,针头线脑,上客户家就可以。
感觉裁缝在客户家生活待遇特好,早餐油条稀饭,中餐晚餐均会荤素搭配,其间还会沏茶递烟,下午鸡蛋面或扁食泡糕作为点心奉上,热情周到。本地民间有谚语:花花轿子人抬人。人敬我一尺,我回敬你一丈。吃百家饭,做千家衣,出门在外,承蒙客户厚爱,裁缝也会拿出浑身解数,尽力把衣服做得体合身,式样好看。有时还会用节省的布料,替客户多做条短裤或一件宝宝的娃娃衣。让客户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裁缝师傅,明年一定再来我家!"。
如今,在古镇上客户家做衣的裁缝早就杳无踪迹。还有那走街串巷的铜匠、蔑匠、桶匠......现在看到的只是修电脑,空调、电视、洗衣机的手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