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寄存在人间
作者：张秀玲
1、中年
周六给了母亲
周日给了孩子
自己只剩些下脚料
一手柴米油盐
一手补上时光的漏洞
这个冬天，无雪
大地嘶哑的喉咙
要咳出前世的仇恨
把母亲的药
放进孩子的书包
背在身后
这样走在路上
风就不会从后面偷袭
透过一辆汽车的反光镜
我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
2、把自己寄存在人间
永远都学不会
生存的技巧
总是深一脚浅一脚
把自己寄存在人间
让风吹着，让雨淋着
日子简化成字母
飘来飘去
喜欢匍匐下身子
听一棵草的心事
喜欢在深秋里
把一枚叶子放进河流
喜欢静静地坐下来
和晨光和暮色和星辰对话
来来往往的人
成为空镜子的道具
钟声从远处传来
一片片经幡
织补碎裂的天空
3、悲悯
白条鸡。案板。菜刀
举起，放下
放下，举起
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把它想象成仇人吧
可恨的自己
居然找不出一个来
只好交给肉铺
老板一刀一刀剁下去
咔咔的声音
让这个早晨四分五裂
转过身。我看见
一滴血，从鸡的眼睛里滚落
4、感谢一棵青草
跪下来
大姐和二姐的哭声
长出风的根须
我的眼泪，很安静
一滴一滴落在黄土上
砸出两个小小的坑儿
清明节再去
其中的一个小坑
长出了青草
感谢这棵青草
代替我
跪在父亲的坟前
5、秋分日志
这一天，是公平的
黑与白，准时交接
那些伸出的手
握住锈迹斑斑的光阴
风起时，火焰与海水
相互抱紧。走失的片段
一节节碎裂
疼痛的喊声
有刀锋的光芒
黑与白
你带走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
我不敢靠近
只是远远地看着
留出足够的距离
用来奔跑
6、人间恍如隔世
时间也会残缺
多少影子成为风的标本
切断河流
芦苇飘荡
无人认领的忧伤
四处潜逃
云，落下来
开出遍地的花朵
白的人间恍如隔世
不要你来，我要
把自己一点一点掏空
然后注满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