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读书就有两种共用,一种是谋划生活,一种是安顿xīn líng;一种是让别人满意,一种是让自己快乐。用孔老夫子的话说就是,为人之学和为己之学。
所以,并不是每一个读书的人,都是读书人。只有后者——完全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精神需求而读书的人,才算得上读书人。
然而,人总是生活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世界之中的。换言之,人总是要拿出相当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对生活的谋划。所以,在这个看似可以一事两用的读书的事情上,也就出现了能否合而为一的问题。说白了,就是能否既读着自己想读的,能够让自己感到精神愉悦的书,又能用这些读过的书,换来生活必须的银子。
在这个问题上,古时候的读书人无疑是要更加幸运的一些,因为他们读的书,不仅是他们谋生的工具,而且还是当时的所谓社会共识的基础,因此作为社会核心价值的理论载体,作为当时社会最具价值的技能的拥有者,即使在经济上稍有欠缺,至少在精神上还是收益丰厚,足以平衡的。
相对而言,今天的人们虽然读书的机会多了,因此读过书的人也史无前例的越来越多了。但是,随着社会分工的不断细化,人们的生存技能也越来越来被细化了;随着人们的生存技能的细化,人们读的书也被越来越细化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人们越来越细化,越来越专业的活着:一方面是为了获得一门足以维持生计的“手艺”,而要去读越来越多的书;另一方面则是被这门“手艺”限定在一个越来越狭小的世界之中。就像一株瓶中的植物,虽然也经历着四时的轮转,虽然也有花开花落,但是终究不过在这一瓶之中,看得间外面的风景,却终究咫尺之间,遥不可及。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会有现实的局促感,甚至是压迫感。
与此同时,社会分工的细化,还会可欲之物的不断丰富,让瓶子外面的世界一天比一天的充满诱惑,一天比一天的让瓶中的人们,产生出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的,伸展欲望的需求。于是,也毋怪人们向钱看,实在是诱惑太强烈。
尤其是对于一个从贫困与苦难中走来的民族,这种诱惑的背后,还隐藏着不堪回首,甚至是不敢回首的恐惧。所以,wǒ men现在去读书的人们,即使不能说绝大部分,至少也可以说相当一部分,是以是否赚钱为导向的。通俗的说,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人们会找一个看似最有可能赚钱的方向,读下去。也就是说,相当一部分人,在面对理想与现实的时候,已经因为安全感的缺失,而不敢不再去想何为理想,何为精神的愉悦,而直接的,义无反顾的奔向现实,冲向物质。
wǒ men就不要再去重复什么“钱学森之问”了,姑且认为那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吧。仅就近的不能再近的自己的人生体验而言,在这种读书观念的指导之下,wǒ men在批量化的生产着,甚至是自我塑造着,因为工作与兴趣,喜欢读的书与需要读的书之间的冲突,因为想读的书不能读,不想读的书必须读,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撕裂感。
在这种情况下,wǒ men还能做一个读书人吗?wǒ men又将如何去做一个读书人呢?
答案是肯定的——能,而且是简单的——随时,随地,随行业,随职位,只要想,立刻就能。
因为,读书人不是一个属于社会的现实的职业,而是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精神的职业。
所以,只要真的开始为了自己,为了关爱自己的xīn líng,或者说关爱自己的精神生活而读书。开始真切的感受到读书的了却,感受到读书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已经将读书视为一种生活方式了,已经能够从书本中给自己的xīn líng找到一个安顿之所了,那么你就已经是一个读书人了()。
由此而往的一直读下去,那么就可以做一辈子的读书人了。
至于到底读了多少书,到底从中取得了什么成就,则非但是不重要的,而其是不应当去考虑的——此心一起,就不再是一个读书人了;此念不除,也不可能成为一个读书人。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不是为了拿去换点散碎银子的,那么读到让自己觉得快乐,感到满足,甚至是感到想睡觉了,那个数量就是正好的数量——不多也不少,恰恰足够让自己成为一个读书人。
所以,读书人这个职业,可以与任何职业并存,它是一种对自己的精神生活与身份的定位。
至此,遗憾的就让它归遗憾吧,现实的就让它归现实好了,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归了自己,读书这件事,一定要归了真正的读书人。
有了这份情怀,即使没有读多少书,也不妨碍你做个读书人,因为你的心已经闻到了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