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从梦中醒来,是凌晨三点多。又梦见晓霞了,还有那如烟似梦的岁月。
其实,很多时候我不太愿意回忆在那个所谓的重点高中的三年时光。因为大部分时间wǒ men都是万分压抑的,特别是女生。那种压抑或者压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的。
也许我天生不是一个刻苦的学生。到那个学校不久,我就爱上了洗衣服。在第一个晚自习,同学们都在电棒或蜡烛下孜孜不倦地学习的时候,我一个人却躲在洗衣房洗衣服,边洗边唱。因为我发现 ,在洗衣房,人的声音好像被水磁化,特别的清亮,厚实而又纯净,而那带了水质的回声更是让人陶醉。我放声唱,纵情唱,自得其乐。后来,独唱变成了二重唱,因为我认识了晓霞。
晓霞也是个上课爱迟到的人。和我不爱进班不一样,晓霞是因为慢,干什么都慢。也许就因为晓霞长了一双圆溜溜会说话的眼睛,每次她站在班门口喊报告的时候,老师们到也从不为难她,但是,每次当她涨红了脸从我座位旁匆匆走过的时候,我能听得到她微微的叹息声,那叹息声中有一丝无奈,一丝愁惘。
不知道什么时候,wǒ men一起坐在寝室的那扇窗下,唱歌。夕阳从窗子上斜射下来,罩在wǒ men的脸上,那是两张年轻而又朦胧的脸,各自朦胧而又易感的心事将空气渲染成一片惆怅。wǒ men唱歌,一支接一支的唱。偶尔,晓霞会笑,眼角处会弯起一条鱼尾纹。
后来,wǒ men发现了一个好去处,离学校一两里的地方有个园林,当地人叫北桑园。特别是春天的时候,满园的梨花飘落一地,很美的。wǒ men就坐在梨花树下,看着梨花一瓣一瓣的飘零,有时,wǒ men很久都不说话。有时,晓霞会讲关于她的故事,她的故事像一个遥远的梦。更多的时候,晓霞会唱歌,唱很多我没有听过的歌,晓霞的歌声嘹亮,悠扬,带了一丝幽怨。
晓霞家住县城。有一辆很大的自行车。周末的时候,她用车带了我在县城的各个胡同闲逛,有时到她家,我看到她那个严肃的父亲。最多的时候,她会带我到她家附近的那口池塘——那个叫梅湾大塘的地方去。像所有的女生一样,wǒ men喜欢水、花和草。在花草丛中嬉戏,痴想,聊天,说一些傻话。现在,那口池塘早已填了,变成居民小区了。
晓霞酷爱阳光。一有阳光,她就把我的被子抱出来晒。我生平第一次听晓霞说:晒过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我琢磨了好久。夜晚睡觉的时候,我特别闻了闻,被子上,的确有太阳的味道。
晓霞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山。节假日,我把她带到我的家乡,那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她兴奋得小脸像红苹果一样。wǒ men照了相,那张照片我一直珍藏:晓霞穿着紫色的小褂,眼睛亮得像黑葡萄,歪着脸笑,手里拿着视若珍宝的荆棘条……
慢慢地,wǒ men的学业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可是,晓霞总有自己的想法。开始,她想到文化宫学唱歌,我也随她去了几次,可是昂贵的学费让我望而却步。后来,晓霞又改变主意要学画画,她用那个大破自行车带我到她学习的画室去了几次,看她学水粉,学素描。我知道,在wǒ men那个所谓的全市有名的高中,这一切,都会被视为瞎折腾。可是做为好朋友,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对于未来,在那个时候,我也一样的,迷茫怅惘。
晓霞的迟到越来越多,我被海一般的书堆起来了,我只感到,晓霞总是行色匆匆。
一天,晓霞叫了我,一块把她的自行车卖了,我记得,卖了七十元。像平时一样的,wǒ men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我感到晓霞变了,但变在哪里,我说不清楚。wǒ men很久没有在一起唱歌了,也许是因为快高考了吧。
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忽然不见了晓霞。再后来,据她家附近的同学说,晓霞独自一人去了南方,具体到哪,谁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晓霞。
晓霞其实是正阳县人,她来到wǒ men这个豫南小城是给她的姑姑做养女。wǒ men都叫她小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