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想能绕着地球走一圈。前年,知道中国旅行总社开始了这个旅游项目,我就报了名。中途屡经波折,原先说好了的伴儿,突然又翻悔说不走了,人数太少,旅行社就不能组团,无法成行。后来,我就在自己家里挖潜,对儿子芦淼说,我帮你买一张船票,你给我当翻译,咱们一起出海吧。私下里想的是——自己家的人,“反水”的概率较低,这件事才有可能实施。 终于,我自费买好了两张船票,定下了5月13日的国航早班机到达日本东京,将在14日上午从横滨出港,乘坐“和平之船”,历时104天,环绕地球一周。
12日傍晚,正在家中整理最后的行李,突然听到了四川汶川大地震的消息,心中顷刻绞成一团。听到死伤人员的数字十分巨大,胆颤心惊。我以前当过军医,知道这种时刻,抗震救灾是多么需要人手,而自己却要出国旅行,心中充满了难堪的负罪感。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13日清晨到达首都机场。时间太早了,看不到报纸,忐忑不安地上了飞机。抵达东京的时候,因受台风影响,凄风苦雨,气温只有10度左右,心境黯然。出了机场,看到报亭的报纸报道中国地震情况,标题令wǒ men非常愤然。
到达横滨宾馆住下,因为送wǒ men上船的中国旅行社同志脚踝严重受伤(在北京第三航站楼上摆渡车的时候,有一个台阶完全没有任何标识,她一脚踏空了。在此向新航站楼提出严肃意见——登机口的台阶处,应漆以显著的黄线警示。)要我陪她到医院诊疗。后来才知道她是骨折了,真是佩服她的勇敢和坚强。忙忙碌碌的直到夜半,没来得及看电视。
第二天,横滨依然是风雨凄迷,wǒ men到了出港大厅,熙熙攘攘,挤满了乘客和送行的人。轮船开动的那一刻,船下很多人哭了,跟着船跑出很远,泪眼婆娑。我想,日本是个岛国,以前出海的人,生死未卜,这一次旅行万里迢迢,历时三月有余,要穿越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还要掠过北冰洋的边缘,所以就格外难舍难分肝肠寸断吧?
船开动之后,我拖着行李找到自己的舱房。因为是靠近水面的底层房间,颠簸较重。我原本就有晕船的毛病,这一下子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只好到卫生间呕吐一番。好在早已有了思想准备,知道晕船这个症状,并不是病,只不过是内耳的半规管太敏感了,只要坚持住,就会逼迫它渐渐地麻木起来,最后适应波涛起伏的节律。对着马桶放肆地大吐特吐,真是一件爽快事。
可惜理论上的正确认识,代替不了生理上的强烈反抗。我僵尸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随着船舷的每一次侧动,都会灵敏地觉察到自己体内所有的液体,都随之共振。血液、胃液、肠液、脑脊液、甚至关节腔的液体,一概上蹿下跳……我只好服加量的抗晕动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眩晕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借到孙悟空的金箍棒拿来一用。因为记起这件无敌兵器在龙宫时的原名——“定海神针”,扔将出去,一把将海死死定住了,风浪即刻会止息吧。
到了第四天,反动的半规管终于投降了,早上起来,我一次感到不再天旋地转,可以进行比较正常的思维了。到甲板上和儿子合了一张影,还到船上的图书馆转了转。问同行的朋友们,咱国的地震如何了?
直到这时我才明确地知道,这艘船上的电视和互联网都处在瘫痪状态,完全无法使用,听说大约10天以后才能正常运行。我惊讶万分,既然没有准备好,这船怎么就能贸然出海呢?船方回答说装修公司违约,可能要打官司,因为船期已经定好了,无法更改,好在航行的机械部分是可靠的……不管怎么说,这艘船成了一个音讯皆无的孤岛,在南太平洋的波涛中蹒跚,wǒ men完全不知道祖国的情形,心中焦灼不已。
同行的一位中国客人有一部海事卫星电话,因通话费极贵,wǒ men为自己的私事,都不好意思借用。但地震的消息还是拜托他问询。从他那里wǒ men听到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心中的悲伤和思念也越来越浓重。深夜时分,我在甲板上仰望阴霾密布的苍天,心想在震中的废墟中,不知是否也是这样的黑暗?恍惚中好像有人呼救,凝神倾听,才知是飞鱼刺穿水面的拍击声。
和平之船是一个以倡导全世界和平为理念的联合国非政府组织,他们的负责人吉冈达也先生对我说,希望我能在船上做一场关于当代中国的讲座,我问,讲些什么好呢?吉冈达也先生说,日本人民对当代中国的所有情况都有兴趣了解。最后wǒ men商定以青年、少数民族和女性等话题来设计一个演讲,船上的报纸也提前发了预告。
然而,从祖国传来的消息却让wǒ men极端的痛苦不安了。wǒ men和吉冈达也先生说到此事,关于为地震灾区募捐一事,吉冈先生大力倡导,万分赞同。双方立刻商定在到达越南岘港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在船上最大的会议厅,将我的演讲会改成有关中国地震的报告会。
可是,wǒ men的资料是如此匮乏,无米之炊啊。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13日清晨离开北京时的记忆里,除了那不断飞跃的伤亡数字,wǒ men对于灾难的细节了解得非常少。
船上连旅行社的翻译一共是8个人,在1000人的乘客当中,中国人还不到1%。特别是到达东京时看到的报纸标题,让wǒ men内心愤慨,更让wǒ men觉得这一次的报告会,必须要表达出中国人民的坚忍和勇敢,wǒ men期望国际社会的援助,但wǒ men更要有自己的风骨。
5月14日出发,在连续航行7 天之后,wǒ men将在5月20日到达岘港。船上的网络依然一片死寂,为了在21日的会议上表达wǒ men的心愿,岘港是取得祖国信息的最后机会。wǒ men用卫星电话向新浪呼唤援助,希望将图片和国内有关震灾的消息发到我的信箱里,这样wǒ men到了岘港的陆地上,找到网吧,就可以得到珍贵的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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