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清澈的蓝从天空慢慢褪去,一抹灰白在蓝色褪去的地方登场。空气变得厚重了,像积压的一大团云;轻快飞来的风夹带着丝丝寒意。偶尔会有几粒珍珠从天上掉下来,那是雨神对大地不怀好意的试探。
我穿着白色的长袖秋服,在教室里一言不发地写作业。天气一点一点地变冷,我打算一点一点地适应它的变化。但今天下午它突然翻脸,气温骤降,风也一改往日的暧昧不清,呼呼地在教室外盘旋。我活该冷死!门随着同学们地进进出出而闭闭合合,那些顽皮的风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脑儿冲进来,我觉得我像一个迎风的塑料袋,身体被风灌满了,膨胀待破裂。
也就是在我拴紧门重新回座位上奋笔疾书的那一刻,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的温暖——我的鼻子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某些似曾相识的画面。然后我的手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停在半空中。
年幼的时候有过更为张狂的风,带着对人间的仇恨似的,歇斯底里地咆哮,不知疲倦地来回猛冲。
房屋突然倒塌,树木断送生命,谁家的窗子敲打着砖红色的墙?
冬天的时候我经常在学校门口等老师开门。那时候天还是黑得难见五指的,学校离我家也不远,之所以去得那么早,是因为母亲起得特别早,我经常在她淘米煮饭的时候起床,在灶旁烤火,黄色的火焰照得我的脸像抹了一层蜡油。那样子的场景,大概就是我记忆中在那些永无休止的寒风中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是“温馨”的画面了。
母亲是个勤劳的女人,她经常早出晚归,每天早上很早就骑车到镇上上班,晚上很晚才回来,风雨无阻。工作很辛苦,她的手指被烫伤很多次,指甲几乎掉光了。但是她的薪水却配不上她的劳动,家中依然贫困如洗。我时常想那时我的母亲之所以那么暴躁就是因为如此——她在生活中摸爬打滚,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生活太过颐指气使,它对向它摇尾乞怜的人残忍,对与它抗争的人更残忍。也恰恰如此,造成我童年时期母爱的缺失。我爱我的母亲,可我也怕她。
我在我就读的那个学校里遇到一个春天般的老师,我写信给她的时候尊之为“misszhong”,在心里默默把她当成了母亲。在我那个本该五彩缤纷却沉默寡言的童年,她重新给了我一个童话。
我去过她住的教师宿舍,那里有很多书,我有阅读它们的特权。在她那间温馨的房子里,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一座以书为基的宫殿,在那里,我看到了灰头灰脸的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为美丽的公主去参加王子的舞会;我想提醒白雪公主不要那个老婆婆的苹果,她是阴险恶毒的王后变成的;我还跟随格列佛游遍许多奇怪的国家……对书的嗜爱、对故事的喜欢以及想成为一个作家的梦想,都是从她那间房子里萌芽的。
在她给我煮面条的空档,除了看书,我也做其他事情,例如拼写英文单词,摆弄她儿子捡回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观察一棵小番桃树在风中摇摆的样子,去厨房打扰她,或者什么都不干,安安静静地坐着。在她那里,我得到一种在自己家里都得不到的自由。
我一直记得,发烧的时候,她轻轻地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探温,尽管是个不带修饰的动作,在那个时候却是让我心里荡漾起涟漪的石子。心情不好时,抓起我的手去玩电脑游戏,认真看我写的作文,无限宽容我无厘头的情绪。我原本连一片绿叶都不敢奢望,她却给了我一整个阳春。
我晃了晃脑子,回过神来,一股暖流像烟花绽放般从心脏向身体各部流去。
转季的风肆虐,许是承载着太多人的记忆,急着寻找它们的主人。忽然感谢起这可爱的风来,它带来的回忆,让我获得了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勇敢前行的勇气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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