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时经常骑自行车上班,为了省下车费钱她买了自行车月卡,才9.9元。但年会那天因为穿裙子,所以走路去的酒店。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踩着橘黄的灯光,吹着一月的凛风,虽然上身穿着棉衣,但还是觉得特别冷,为了赶快回家不得不加快速度。
她租的公寓没有电梯,住的是六楼,每次上完楼梯都会有点小喘,而且三楼四楼没有灯光,大部分都是开手机手电筒上去的,今天也不例外。
上学时被宿友吓过n次,久而久之,就特别容易受到惊吓,上楼梯时被吓过几次。今天也不例外。
楼梯口那里坐着一小孩,眼睛闭着,两手捂着肚子,眼皮有伤。成时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过度惊吓而跳动地心脏,一边小心翼翼地上楼梯。
要踏上第二级阶梯时,身后传来一道孱弱的声音:“喂!你见死不救啊?”
她侧身往下看,那儿一动不动。现在的事情真真假假已经很难分清了,这么想着,又走了两级阶梯,身后又传来声音:“喂!”这次分贝比上次足了些。
成时停止上前的脚步,往后转了个身,心有余悸走到他面前:“受伤了吗?”
手电筒照在他脸上,因为强光他眯着眼睛皱了眉:“能拿开点吗?我胃疼,手机丢在店里了,请我吃顿饭。”命令式语气,好大的口气。
对方真的是一小孩,对于他说的话不知信几分。看了手机,差不多十点半了,附近的店应该都关门了,想到有一家华莱士,便扶他到店里去了。
小孩啃着汉堡,狼吞虎咽的,但旁边的可乐却一动不动:“能不能到旁边的小卖部帮我买瓶常温的矿泉水?”
成时无可奈何,你当初怎么不和别人说可乐要常温!她怏怏地走出去,走了一圈,这哪是附近啊,都走了将近一千步了!
无奈的丢矿泉水给他,转身要走,身后那道讨厌的声音又传来:“我没有钱回家了!”
店里很安静,客人就只有他们俩,所以那道深深叹息的哀怨特别重。
ldquo;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与我何干?”
答案可想而知。最后还是陪他一起等公车来,刷了手机的二维码。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对于这件事,她越想越气。
莫名其妙的见死不救,不过是想蹭顿饭,说是忘带手机,不过是想白拿自己的钱回家,好的,她统统都满足了。
希望别再见到您!我高高在上的陌生人!
2
三月初的周六,成时推着行旅箱回学校,收拾好剩下的物品。看着学校不禁感慨,拍了张学校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在图书馆呆了半个小时,打算补完出学校时借书的最后一章节。手机忘记调回震动,嗡嗡直响,她讪讪的点头表示歉意,快步走到楼梯口,是一个陌生来电,显示的是本地。
对方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成时并没有听过,想着是不是打错电话,问他找的是谁,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我找的就是你!
成时一头雾水,找的是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十分钟后,成时落坐在附近的饭馆,对面坐的是那天看到的小毛孩。其实也不是有多稚气,是个大二学生,可能年过二十,不爱笑的她看到长得秀气又爱笑的小的人,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那位小孩有个很阳光的名字。当她说出名字的时候,他往备注上打:诚实,痞痞地笑着:“是不是这个?”她说不是,是成功的成,时间的时。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柠檬水,放下杯子但手并没有缩回来,关节分明的手指在午后四点的阳光里异常吸引人的眼球。
他坚持要送她回来,她不肯,学校离她住的地方有一个小时公车的距离,来回都两个小时了。
她笑道:“可以了,我上次也就花了二十几块钱,你这又是请吃饭又是送回家的,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倒是不以为意,拉起旅行箱站在公交站,怔怔的。
成时杵在学校门口正对面,她望着小门直透过去,看到图书馆的轮廓,有几个关于图书馆的画面一闪而过,模模糊糊,感官不是很深刻,大概是也没有回想到具体事件。
小情侣们手牵手的游荡在这即将与她分别的母校,舒畅的行走在这踏实的柏油路上。
旁边的人一直在讲述他在学校的经历,成时并不了解他对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怎么有那么多的言语倒出来,他是存心当着她的面特意讲的还是逢人就诉说。
她又看向学校,无以名状的感觉窜到身体里,眼睛还是呆滞的,但身体不诚实,跟不上眼睛的感觉。
离校的时候没有那么伤感,那时总觉得,终于可以离校工作了,不用再写什么读书笔记和读后感了,也不用再临时抱佛脚背书考试了,想着愉悦的心情狂奔乱跳。
离校后她少了一道庇护,像是把最外层坚硬的躯壳拿掉,又被驱逐出境。她变得有些敏感,总小心翼翼害怕触到到什么。
是不是难过了?他试探地问,眼睛倒是没有笑意,又说,也是,要是我毕业的时候肯定涕泪磅礴,舍不得美好的大学时光!当然啦,随时欢迎你们回来看望啦!他的嘴角又上扬,慢慢的,越来越高。
车来了,她回看校门,一直看着直至消失,她低头掩面,难过遽然放大了十倍。
3
她辞职之前并没有跟父母商量,不想徒添担心。只是一个人办好手续后漫步至宿舍附近的广场,卡里还有一些在学校兼职攒下的积蓄,但并不多。
点了一份酸菜鱼米线,白瓷大圆碗盛得几乎满一大碗,心满意足的准备开吃。
随后转头寻找更入胃的食物时,眼神像是触到禁区,遽然扳过头来,坐的正直的腰板弯了许些。
ldquo;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继续吃米线,糯白的米线滋溜窜进嘴里,唇皮残留鱼汤,抿一下,便干净了。
对面有人坐了下来,把寿司摊开在桌子上,分别是三文鱼寿司和脆虾卷。
筷子掰开的声音覆盖米线滋溜的声音。两人安静的吃饭,成时并不理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哎,这个脆虾卷很好吃!你尝尝。他递过来,伸到到她嘴边。她别过头去,轻轻地说:“别闹。”
他又重复同样的动作:“小姐姐,吃嘛!”
她怔怔的,终是看了他,双目一视,好似被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搅了心窝,便笑了出来。
ldquo;白煦,怎么到哪都看见你。”是的,他有个很阳光的名字,她一直没有叫过,那天删聊天记录的时顺手打上他的备注。
广场那边放了很多老歌,尽是她初高中时听的歌,自大学她便少听歌了。
大概是如此,她心情欢快些,潘玮柏的《我对天空说》还在播放,她不自觉哼起小调。寿司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如他所言,脆虾卷的确好吃。
白煦打了一通电话,似和朋友来的,成时正想叫他回去与朋友会合,他别过手机问一句,要不要去唱歌?正想回绝,小孩儿已回对方,好的,wǒ men马上过来。
三楼有唱歌的地方,包厢里有三个小孩,经介绍是他的舍友。三个小孩别有一番意味的瞧他,露出wǒ men知道了的调皮样。
成时对于这类场景司空见惯,连说:“小孩儿,别想了,wǒ men没有任何关系。”
白煦点头赞同,推推舍友,对的对的,她老人儿,哪能找得上我这青春小孩。
瞧他得意的,以后他不也会像她那样,只是她没有机会反驳,比他年长已成不可改变的事实。
好是奇怪,就在那音乐环绕的地方,她也能深睡。也好,不用担心他们叫她唱歌,不用尴尬的推脱。
橘黄的灯光把人影拉得很长,春天来了,可以穿短袖了,不用穿臃肿的毛衣了,那件毛衣也不是她喜欢的,她打算今年不再宠爱它了,丢了吧,如同坏心情一样。
她并没有注意到红灯,直走出去,手臂被白煦拉回来,示意她红灯。
他那关节分明的手指就那样覆在她手臂上,带有温暖的暖意。大概是疯了,她想。头伸直看前方,划过白煦若有所思的脸。
哎,下次我告诉你关于这条路的一件事吧,白煦说。如她一般,也是看着前方的红绿灯。
4
辞职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直接的变化,唯一就是不要上班了,还有——越来越拮据。她利用空闲时间来写论文,想把有关于学校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她也慢慢开始健身了,最近驼背有些严重,她上网搜有关这方面的回答,最后决定练天鹅臂。十五分钟的视频硬是长得像走不动的老钟,缓慢得很。
第二天手臂似绑上铅球,沉重得不想抬手。
答辩结束和舍友告别后,她想再吃一次在校时经常吃的甜辣炸鸡。照样把可乐换成薯条,两份薯条把心情抬升到一年都没有几次的高度。
虽然是小份,但她是吃不完的,想打电话给白煦,但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不知是地方太小,还是过于巧,那小孩就在不远处呢。成时想,要是他看到,就叫,要是没有就罢了。
最后那小份的炸鸡吃完了,就连一条薯条也没有剩下。对面的小孩心满意足地擦掉嘴角上的酱汁。成时瞧着,不经提提嘴角,容易满足是极好的。
ldquo;什么时候回去?wǒ men晚上有篮球比赛,你去给wǒ men加油吧。”期待的表情在他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习惯手上贴东西似的,这次他把手指贴在白色的大圆盘底下,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几次成时都躲过了,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她怕看久了就更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好看,遗传了妈妈的肿眼泡。
她并不是没有看过男同学打篮球,大一的时候有新生篮球比赛,辅导员组织班里的女同学去加油,刚开始大家很积极,后来人便稀少了。
成时对体育了解不多,只知道进球就欢呼,被对方接球了就连发唉唉的叹息。
运动鞋在地板摩擦的声音在往返,奔跑,跳跃,甩汗。
无袖宽松的5号红色球衣被风填得鼓鼓的,她看了一眼旁边奋力为白煦加油的小女孩,突发奇想那件宽大的上衣应该可以塞下她,这样想着她又笑了起来。
白煦进了三分球,她欢呼跳起来,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不用掩藏什么,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要忍着呢,装什么矜持和清高,他不过是一小孩。
你在想什么呢?那些不属于你的就不要奢望了,矫情个鬼,又没有人想那么多。
成时其实特别不喜欢身上的矫情,一遇到小事就会像放大镜放大好几倍,深夜矫情的反转,耳边的情歌能把她的眼泪挤湿枕头。
她总担心未来不好,她想的总是明天,所以她连今天也没有过好,久而久之,一连串矫情的今天构成了担忧的明天。
有一天,她在一节公开课知道了答案,那句话说的是:折磨wǒ men的往往是想象,而不是事实。
5
白煦大三时,成时的情况好了许多,因为她微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偶尔上班遇到好玩的事情,也会发发朋友圈。
那时候,白煦和交往半年的女朋友分手了,手机总会时不时的响起。
成时恋爱史仅有一次,但不深刻,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但白煦会让她站在街边,就是上次他手指贴在她皮肤那次的地方,就在她楼下。
成时想不通这是什么癖好,但看他忧心忡忡的份上也不好讥笑。可能是什么故事发生在这里,之前还说到时候给她说呢。
ldquo;唉,你之前不是要告诉我关于这条路的事情嘛?跟你这次来这儿有关系?”她想缓解气氛,但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他应该不会触情生情吧。
ldquo;你有被甩过?”他怔怔的望前方,但眼睛还是很干净,一点也不忧伤。
她沉默一会,其实也没有好隐瞒的,虽然之前并没有对人提起过。没有吧,她还是轻轻的说。那是自己提出的分开,所以也不算被甩。
ldquo;那你上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白煦饶有兴趣的望着,眼睛炯炯有神,一点也不难过。
ldquo;大一的时候,没多久发现不合适,就分开了。”本来还想说并没有特别的记忆,但还是咽了下去,说过去的不好也不太合适,何况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ldquo;那你现在有心上人吗?”他总爱用疑问句,大概今天是对过去的追问。
ldquo;没有,前段时间还觉得心空,现在想通了,过得也挺充实。”她如实诉说,言不过其实。
ldquo;唉,真为你高兴,那wǒ men去吃饭吧!”他颜容开展,眼里藏有笑意。
大概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况现在的感情,也似乎没什么好吊唁的。好生奇怪,成时被自己肤浅的想法震惊了,不该这么想的。
ldquo;我没有钱,我辞职了——”她艰难的说出,人瞬间矮了一节。他不过是是学生,总让他请客实在不当。
ldquo;那下次你请好了,想吃什么?”他拉起她的手,穿过人行道,人行并不是很拥挤,但两人靠得很近。
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超过成时的预期,自学校那次后,她并没有想到与他还有交集,当然,那只是朋友的身份。
不过也好,他是那么的星灿耀眼。她爱上脆虾卷,时不时的买来当午餐。寿司里,她喜欢这个。
6
时间在你吃饭、睡觉、工作的时候顺势溜达着,溜着溜着,深陷其中的人晃过神来,已过时日。
健身成果收效甚微,因为总控制不住碳水化合物,不过倒是无所谓,她不过是想自律些。晚上空余的时间看书和刷点小视频。
前几日买了青柠罗勒柑橘香薰,尽管香味并不那么好闻,但差强人意。
白煦问她最近的状况,她轻描淡写,找到工作了,下班后会看书和运动。
说起运动,她明显有了兴致,唉,我锁骨现在好明显,腹部现在好似平坦些了,马甲线应该不远了。
她略得意的说,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不克制一下,应该还是会打回原形,但她不想跟他说这个,反正又不会真的给他看。
对方在电话里说,那巧了,我也在练腹肌,那行,咱们比赛吧。
其实成时一点儿也不想比赛,自己肯定比不过他,他那么瘦,很容易练成腹肌。展示成果那天,白煦过来找她,但她不知道就在门口,只是电话里说点了外卖让她下去拿,开门后便看到拿着一小八寸的蛋糕的他。
他双手张开,学电视剧里的人,我就是外卖!第一次来她住处,有点拘谨,说不上的紧促。
窗外的路灯亮了,外边的声音一直充斥在耳边,两人吃了蛋糕,朝下望,窗台下就是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再往右边看,正好可以看到白煦失恋时两人站得很近等红绿灯的人行道。
ldquo;没有认识你之前我见过你两次,也是坐在车里等红绿灯。”他缓缓的说,并不看成时诧异的表情,嘴角的奶油还安静贴在那。
ldquo;可能是缘分,第一次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关注你,第二次时我正好偏头瞥见你把路边的共享单车扶起。你又一次从我面前骑自行车闪过。没想到再次见到你。”
ldquo;不怕你嘲笑,我的第一段感情是一个第三者,当初我并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她也没有说。后来对方找到我,我才知道我做了可恶的第三者,心里的怒火难平,当时就和对方打起来了。之后我就在楼梯口碰到了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你,是铁定你会听我话的。”奶油在嘴里发出香甜的气味,软软绵绵。
ldquo;我年纪比你小,你自会认为我是不成熟的小孩。我答应了追我很久的那个小女孩,但相处下来,wǒ men并没有发展到恋人的关系,我找了这个借口顺势经常找你。但我转念一想,wǒ men之间的年龄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再者,年龄也不是划分成熟与否的标志。所以我趁我二十一岁的今天,向二十三岁的成时表明自己的心意。”
成时仿佛被那双明净的眼睛望穿了,她这时才发现,白煦的的肩膀没往常那么瘦弱,大概是没有见面的三个月里他为了赢她下了苦功夫。
的确是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沉稳?不太清楚,又或者是,自己并没有把他当小孩了。
他轻轻的抓她的手掌,放到衣服里,附在三个月的成果——腹肌上。
她有点羞赧,脸上染上一片红晕,不闪躲,只由他抓着。
ldquo;你喜欢脆皮卷吗?”
ldquo;喜欢。”她不由自主颔首的说。
ldquo;那你肯定也喜欢白煦。”
成时惊异他的对等逻辑,但也没有说错什么,“对!成时喜欢白煦,很阳光很干净的白煦。”
太好了,你终于不是胆小鬼了,勇气可嘉!楼下的人行道红灯切换成绿灯,人们一丝不乱地前行着。
作者 | 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