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智者乐,仁者寿。”我言:有傻气者,亦乐,亦寿。
我所居住的安塞小城边上有一条河，那便是名闻遐迩的延河。延河自北向南,环绕半个小城。延河的左岸上是一条环城公路；右岸是低垂的杨柳及杨柳掩映下的河滨公园,是植于地面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是人工构建的亭台水榭。夏日里,杨柳婆娑,杂花盛开,景色极是宜人。于是晨练者络绎。
初居安塞小城,我便也选择了这条临河的路线,作为晨练的路段。
一直以来,每天晨练总会遇到一位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个头不高,身体健壮。夏天,穿一白色汗衫,一灰色短裤,一白色运动鞋。行走,两臂猛甩,虎虎生风,颇有气势。所厌人者,行走时,总喜欢“大呼小叫”。有时是对着河岸,嗷嗷吆喝；有时又唱上几段戏词；喊得最多的,则是“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声,边喊,边还伴以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一次,正沿河堤行走,堤边多有闲聊者。这时,那位晨练的老者走来了,他虽是行走在公路上,可他的“疯狂”的吆喝声,却是如雷贯耳,横扫堤岸。就听到,几位闲聊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听,这个老汉子又来了。”语气里,颇有些不屑和气愤。我无言,只是笑笑。
这一天早晨,晨练,又一次与这位老者相遇了。起初,只是看到他站在路边,与一清扫公路的养路工人说话,一边说,一边还用力地拍着自己的下腿。我猜测,他一定是在向那位养路工人,炫耀他的身体的强壮。没想到,刚刚擦身而过,他就追上来了,并且快步走在了我的前面。与以往一样,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看到墙上写着字,也大声朗读一遍；字读完了,就又“一二一,一二一”地喊着,聒噪不已。我向来喜静,特别是晨练的时候,静静地,可以帮助人思考些问题。遇到此人,就很是有些气恼,但也无奈,你总不能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吧?
自西向东,拐过一个弯,就走在了一条南北向的宽阔公路上。老人不是在路边行走,而是径直行走在公路的中间线上。仍然是,一边行走,一边不停地吆喝；时不时地,还向擦身而过的汽车司机,挥挥手。引得路人侧目而视。鄙夷者有之,嘲笑者有之,起哄者有之。可老人依然固我。行走间,恰遇一年老的妇人,于是,顺手指着老人,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傻气啊?”老妇人笑笑:“不是,多年了,他都是这样。参加过抗美援朝,公路局退休干部,已经八十六岁了。”我大为惊讶,脱口而出:“八十六岁了?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年纪的样子啊。”老妇人依然笑着:“看不出吧,心地单纯的人不老,长寿啊。”
我继续跟在老人的后面,但心情已由鄙夷不屑变为敬重敬慕。行至一拐角处,有一小广场,忽然发现,老人俯在了地面上。驻足看着,看到老人竟然做起了俯卧撑,一口气就是十几个。然后继续前行,遇到小孩子就上前摸摸小孩的头,脸上,竟是洋溢着稚子般的笑容……
我豁然明白了:明白了老人身体为何健壮,老人为何得以高寿。
这种表面的“傻气儿”,实则是一种世情看破的通透。经历即多,一切就都看淡了。生命洗尽了铅华,剩下的只有坦怀和真诚。心地明净,净如赤子。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勘破此点,就觉得:人,真就得应该有点“傻气”呢。
